沈夜凝的話是那樣的堅定，震撼了孟慕白。其實孟慕白早就猜到了，沈夜凝一定愛上了秦雨殤。記得當初看到他抱著殤兒，那份焦急和心痛，隻有在麵對舒雲的時候才有。
    孟慕白歎了一口氣，說：“這樣也好。你愛她，我隻需要擔心你能不能保護她。如果你不愛她，那她便注定了要受傷。叔夜，我再相信你一次，不要讓我失望。”
    說罷，他站起身來，向門邊走去。
    推開門，陽光打在孟慕白修長的身體上，在地上留下一個影子，他頭也不回地說：“我回豐陽和慕容說一聲，順便把我那株千年靈芝草拿來，約莫要十天的工夫。你一定要照顧好她……她很任性。”
    孟慕白大步流星的離開了，留下了滿臉沉思的沈夜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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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並不刺眼的陽光灑在臉上，那份溫暖卻無法讓秦雨殤的冰冷消逝。她慢慢睜開眼睛，心中的悲傷像是正在發酵的酸奶，酸楚不已。還是那床，還是那間屋子，隻要在沈府，她就逃脫不了那份心痛。她好想逃離，雖然不知道是否離開這裏就算逃離了。
    一張俊美的不似凡人的臉在眼前放大，秦雨殤心中的酸楚更勝幾分。人家都說身體的脆弱也會導致心靈的脆弱，她心中盈之不去的那份劇痛，是不是身體產生的後遺症？如果是這樣，為什麼身體的疼痛和不適已經漸漸減弱，而心中的傷卻愈演愈烈？
    見她醒了，一旁的沈夜凝看起來倒是很高興。他手裏正捧著一個藥碗，碗中滾燙的藥還帶著絲絲藥香，飛起妖嬈的煙氣，讓沈夜凝在那一片氤氳中顯得愈加超脫世俗，恨不得立刻羽化登仙一般。
    “正好你醒了，喝藥吧！”
    不等秦雨殤反駁，便舀了一勺藥，吹了吹，送到秦雨殤唇邊。
    秦雨殤不知道沈夜凝又在耍什麼花招，反正她也沒有力氣和他周旋，隻能奢求快些養好傷，快些離開沈府了。她聽話的張開嘴，讓沈夜凝把藥送到嘴裏，然後囫圇著吞了下去。孟慕白知道她怕苦，所以加了很多調味的藥材，讓這碗藥喝起來竟有一絲絲的甜意。
    看著沈夜凝無事獻殷勤，秦雨殤有了想要冷笑的感覺，他沈大丞相也是會伺候人的嗎？喂藥的動作竟然這麼專業。
    本以為還要和她調侃幾句，沒想到秦雨殤如此聽話。但聰慧如沈夜凝，怎麼會不明白秦雨殤的想法？他不介意的笑笑，繼續喂藥，還一邊道：“小心燙，雨兒。”
    既然說了要重新開始，那麼以前的稱呼也最好拋棄，省的勾起秦雨殤不好的回憶。
    秦雨殤喝藥的動作一頓，本來就沒有焦距的眼神更加的迷離。雨兒嗎？好熟悉卻又好遙遠的稱呼……
    沈夜凝還以為她哪裏不舒服，有些緊張的問：“怎麼了？燙到你了？”
    似乎是受不了沈夜凝如此的關心，秦雨殤立刻拋開了一切雜念，專心致誌的把藥喝完。
    沈夜凝隨即把空空如也的白瓷碗放到塌旁的小幾上，然後翻出一條雪白的手絹給秦雨殤擦擦嘴，接著就笑眯眯的坐在床邊，看著秦雨殤不說話。
    秦雨殤被他看得有些發毛，也懶得和他廢話，直接問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裏？”聲音一如既往的微弱，也虧得和她對話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要不可能還聽不到她的聲音。看來她的元氣一時半會是恢複不了了，如果想要回到大宗師的境界，可能還要調養個一年半載。
    沈夜凝趁著秦雨殤無法躲閃，用兩支手指把玩著枕頭上披散的秀發，嗅著鼻翼蘭花的清香，他漫不經心的回答：“熏兒回家探親去了，青冽和翠瑢隨慕白回豐陽照顧慕容茜，紫怡……她有事。”他實在懶得找借口了。
    沈夜凝煞有其事的看著秦雨殤，一副“他們都有事，隻能我照顧你了”的無奈樣子，倒是有幾分令人發笑。隻是，這個借口似乎有些牽強。
    秦雨殤知道，如果信了沈夜凝，才是有鬼。
    沈夜凝也看出了秦雨殤不相信，無奈的聳聳肩：“我偌大一個沈府，找不到幾個能進這裏的人啊！能進這裏麵的，又通通不在，隻能我親自照顧你了，連早朝都沒上呢！”
    沈夜凝耍無賴的樣子，也算的上是可愛了。但是秦雨殤卻不這麼想，她眼睛裏飛快的閃過一道光芒，隨即便緊緊抽住了眉頭，看起來似乎更加疲憊了。看來還是不能過分的用心神，秦雨殤忍住不適，確定道：“你沒有去上朝？”
    即使決定要離開他，即使心已經碎成了無數片，還是忍不住要擔心他的處境，擔心澄帝會不會因為他沒上朝而找他的麻煩，這樣說來，她變成現在這副朝不慮夕的樣子，是不是活該？
    她的關心讓他很開心，沈夜凝的嘴角蔓延上了明朗的笑意，這份笑意直達眼底。不過看秦雨殤的樣子，怕是元氣未複的她根本無法操這份心，還是應該繼續靜養的。
    果然是很喜歡逞強的任性丫頭！
    沈夜凝用修長而潔白的手指輕輕碾平那形成“川”字的眉頭，刻意放輕緩了聲音：“我推說在並州的時候因為身邊背叛的近侍偷襲受了傷，需要休養半月。雨兒，我看你精神不好，還是歇息了吧！”
    是有人因為近侍的背叛受傷了，隻是不是他而已。他原來是為了她才不上朝的，她無法理解，她怎麼值得讓沈夜凝這樣做？
    她想不明白，也不敢想。腦子仿佛生了鏽一般，絲毫不敢過度的使用，就好像一用那腦子就會變得支離破碎，略一思考，眼前的事物就變得模糊起來。她的精力已經差到這個地步了嗎？
    也懶得費力猜忌，她單刀直入的問：“沈夜凝，我似乎已經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有什麼值得你這樣做的地方？”說到這裏，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恍然大悟般的說，“是不是慕白根本解不了黑楓身上的蠱毒，卻告訴你我擅長這方麵的醫術，你才如此對我的？”
    “為什麼非要有利用價值我才會對你好？”沈夜凝突然發怒了，漂亮的黑眸裏燃燒著火焰。似乎也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沈夜凝又像變臉似的突然平靜下來，依舊滿麵笑容的看著秦雨殤，用手覆蓋上那雙無神的大眼睛，柔聲道：“別胡思亂想了，睡吧！”
    沒有辦法讓她一下子相信他，畢竟他傷她的太深了，她在他麵前從來都試圖用最真實的一麵，卻被他一次次踐踏，讓她落到這般田地。他如今承受的一切，似乎罪有應得。
    沈夜凝前後的反差太大，讓秦雨殤有些無法適應，唯一的一點力氣也消耗在這不適應裏麵，她閉上眼睛陷入了沉睡。
    沈夜凝看著秦雨殤，怔怔出神。
    門忽的被推開，傳說中“有事”的紫怡走進門來，手裏托著一個木盤，上麵放著繃帶和創傷藥，以及一小盆清水和一塊潔淨的手帕。
    “爺，我來幫殤兒換藥就行了，您去歇歇吧，您都三天兩夜沒合眼了。”
    沈夜凝臉上看不出一絲熬夜的痕跡，他笑了笑，接過紫怡手裏的東西，說道：“阿紫有心了，爺還不累，待會到床上閉會兒眼睛就行了。如今青冽去豐陽照顧慕容茜，而翠瑢又在處理黑楓的問題，府中上下全靠阿紫一個人，你有沒有三頭六臂，怎麼忙得過來？雨兒的事還是我自己來吧！”
    紫怡從沈夜凝手裏拿回小木盤，說道：“爺，這可由不得您了。劉禦醫又來了，您不得去小憩上一會兒，裝裝病？”
    聽了這話，沈夜凝也沒有再賴著不走，對紫怡笑罵一聲：“爺什麼時候裝過病了？因為前一陣兒運功過度，至今還有些氣血不暢呢！阿紫，你這丫頭，真是越來越膽大了？正好讓劉禦醫給開個方子，看看什麼藥能治治你這貧嘴！幫我照顧她一兩個時辰，爺盡快回來。”
    他站起身，撫平白衣上的褶皺，抬步走向門外。劉禦醫，第一次好糊弄，這第二次嘛……
    紫怡把手裏的托盤放到桌上，看著真正病重的秦雨殤，露出大大的微笑。她都不記得，上一次看到沈夜凝如此真心地笑，是在什麼時候了。現在，她家的爺，終於又找到活著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