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熏話音一落，沈夜凝的心就一沉。
    怪不得，怪不得那天秦玨的話那麼奇怪，原來事情還有這樣的隱情？
    雪姬看來不簡單啊，竟然知道他的功法在十五十六的時候會有問題，還會如此的陷害秦玨，看來也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不知道這又是哪一邊的人呢？那些人知道他對舒雲的執著，還特意找到這般相似的人放在他身邊，看來也不是什麼善茬兒呢！
    沈夜凝的笑容越來越溫柔，好看的丹鳳眼斜挑，微微眯起，每當他露出這個表情，就是他最危險、最易怒的時候。
    真是好玩，他的身邊，究竟有誰是可以信任的呢？
    來吧，看看這場博弈，究竟是誰贏！
    也不追究沈熏，隻是吩咐她留在夜園做些雜活兒，避免她回去打草驚蛇。當然，可以對外宣稱沈熏擅闖夜園，被他杖責致死。反正他背的惡名不少，不在乎多一個。
    揮揮手讓那兩人退下，沈夜凝沒有幫沈熏救她的“殤兒姐姐”。雖然可以證明秦雨殤進夜語堂不是別有居心，但是無法證明她不是秦玨。隻要是潛在的敵人，就不能放過。
    沈夜凝看著眼前這份關於有琴宮的密報，心中尋思，青冽也該回來了吧？
    ~~~~~~~~~~~~~~~~~~~~~~~~~~~~~~~~~~~~~~~~~~~~~~~~~~~~~~~~~~~~~~~~~~~~~~~~~
    “爺！”說青冽青冽到。
    青冽有著絕強的輕功和高超的醫術，是沈夜凝的四色衛中的一員。他的四色衛，毫無疑問，就是善於用毒和偽裝的翠瑢，善於智計和陣法的紫怡，善於輕功和醫術的青冽，還有同樣是大宗師的十品正、武功霸道無比的黑楓。當然，黑楓的真實實力隻有沈夜凝知道。
    “什麼結果？”沈夜凝沒有抬眸，隻是淡淡的問。
    青冽也看出了沈夜凝的心情不是很好，小心翼翼的開口：“爺，有琴宮的總壇找到了，就在並州的海陵丘中。”
    沈夜凝抬首，眼裏閃過一道精光，他再次露出一絲笑意：“海陵丘？那片未知的山裏？怪不得！青冽，做得好，你辛苦了，去陪翠瑢吧！”
    原來翠瑢竟然是青冽的人！
    “爺……”
    看出了青冽的欲言又止，此時心情好轉的沈夜凝不由得笑道：“怎麼了？還有什麼不能和我說的嗎？”
    青冽突然跪下，他咬咬牙，說道：“青冽辦事不力，請爺責罰！”
    “嗯？”尾音拖得很長，透露出沈夜凝的一絲不悅。
    青冽垂首：“世界上根本沒有秦珮這個人，一切都是秦玨此女為了瞞過世人的目光，設下的迷霧。不論秦珮還是秦玨，都是那個妖女一人。而那妖女正在有琴宮總壇之中坐鎮，沒有離開過一步，恐怕，殤兒姑娘……是被冤枉的！”
    青冽低著腦袋，不敢多說一句。他很清楚，這片詭異的沉默昭示著沈夜凝已經憤怒了，所以他隻有低著頭等著沈夜凝的決定。
    “嗬嗬！”
    良久，沈夜凝的唇邊溢出幾聲冰冷的笑，打破了安靜：“冤枉的……是嗎？真好玩呢，世上還有長的一樣的人！也就是說，我把一個無辜的人差一點……或者說已經拷打致死了？”
    青冽知道，沈夜凝已經憤怒到了極點。他便拔出身側的軟劍，向自己的左臂砍去：“青冽辦事不力，甘願領罰。”
    沈夜凝的身子鬼魅的出現在青冽身邊，擋住了他落下的劍，寒聲道：“別著急領罰。先和我去地牢看看，畢竟，除了劍士……你至少還是個大夫。”
    沈夜凝和青冽二人一前一後向地牢走去。
    ~~~~~~~~~~~~~~~~~~~~~~~~~~~~~~~~~~~~~~~~~~~~~~~~~~~~~~~~~~~~~~~~~~~~~~~~
    沈夜凝皺著眉，看著眼前吊起來的那個人——如果這個東西還能叫做人的話。
    渾身上下的皮膚已經不能用“體無完膚”來形容了，都是傷疤上麵落著傷疤，血跡上麵糊著血跡，僅僅看胸前，焦糊、水泡、鞭傷、棍傷、針傷、燙傷、刀傷……一種接著一種，一層接著一層，凹凸不平，有的是因為骨頭的斷裂而腫起來的，有的是因為血肉被削下去了。如果不是模模糊糊有兩個突起，沈夜凝一定看不出這是個女人。
    再看看吊起來的胳膊，那胳膊是脫臼之後又接上的，但是很明顯，接骨的人絲毫沒有負責精神，骨頭仍有些錯位。順著那一圈一圈的紅紫向上看，忽視右肘上血肉脫落後露出的森森白骨，略過手腕上那個可以通過它看到背後風景的洞，目光落到那雙手——姑且還叫做手吧，基本看不出來原來的形狀，幾個指頭都腫的異常的高，或者說基本分不出什麼是指頭什麼是手掌。令沈夜凝驚奇的是，指甲竟然還幸存在手上！不過很明顯，指甲已經和肉嚴重脫節了。
    然後沈夜凝又把目光挪到了下身，顯然，雙腿也已經斷了，對，是斷了，而不是脫臼。但是在斷之前，它們一定還發揮了很大的作用，從那斑斑駁駁的痕跡就可以看出來。嗯，腳腕上也有兩個通透的洞，並且可以看出上麵還有捆綁重物的痕跡。腳趾頭也一個一個的折斷過，但是腳趾的指甲就沒有全部幸免了，有三四個已經在地上摩擦的消失了。
    “喲，這痕跡蠻豐富嘛，爺看了快要把午飯嘔出來了呢！”
    沈夜凝不陰不陽的感歎了一句。
    楊暗一聽到沈夜凝感興趣，一下子也變得興致勃勃，甚至沒有聽出那其中的自嘲意味，大大咧咧的介紹說：“是啊，爺，您讓我們把三十六套酷刑一一給她嚐一遍，可這女子還真是嘴硬，我們兄弟還想了不少法子了呢，您看那……”
    楊明拉住了還要介紹的楊暗，低頭站在一旁。
    沈夜凝闖進來，他們根本阻攔不及，以至讓沈夜凝看到這慘狀。不知沈夜凝生氣是為了他們沒有問出個究竟來，還是因為看到如此惡心的東西，致使他心情不好。
    沈夜凝手中的鐵扇扇骨發出清脆的聲音，很明顯他在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憤怒。
    “那她現在怎麼樣了？死了？暈了？睡著了？”沈夜凝看似漫不經心的發問。
    楊明告誡弟弟不許說話，自己卻小心的回話：“回爺的話，按您的吩咐，我們用了最後一招兒。如今她已經有六天七夜沒有吃飯或是睡覺了，而現在既沒有睡著也沒有暈過去，隻是沒有力氣動彈了。”
    對嗬，這都是他讓的！所以現在眼前的人奄奄一息，神誌不清，也都是他的錯誤，他憑什麼對別人發火？
    沈夜凝招招手，對身後的青冽說：“去看看，還有救沒。”
    青冽沒有動地兒，沈夜凝怒極反笑，他扔開被他揉做一團的扇子，改為撫摸右手拇指上的血玉扳指：“怎麼，青冽，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這回連粗神經的楊暗都聽出了不對，乖乖的站在一邊。
    “爺，不能救她。已經把她傷成這樣，不論救不救的活，若是讓她留下，日後必然後患無窮，她一定會想辦法報仇的，而她還是一個大宗師，爺……”
    “住口！”沈夜凝的黑眸燃燒起來，他的假麵具終於消失了，“若不是你失誤，怎麼會有今日之事？爺我這二十二年自認問心無愧，對於無辜的人我從未傷他殺他，如今已然破了例，還要我一錯再錯嗎？若是她要報仇，以後她便是敵人，我們怎麼對付她都不為過。但是現在，不行！青冽，我命令你，救她！”
    這才是沈夜凝，縱會陰謀，縱有狡詐，縱然總是偽裝，縱然總是無情，但他也是個是非分明的人，對待自己人雖然嚴格但絕不嚴酷，對待敵人則是化身修羅，成為全部敵人的噩夢。
    青冽不情願的領命，走到秦雨殤身邊，把這個渾身血淋淋的女人解了下來。剛剛落到他懷裏，他就感覺到，這個女人已經睡了過去……或者說可能一睡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