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二財運驚人，五六十根糖葫蘆都以高價賣出，木蓮數著銅板，居然有六百七十九個。
    “這些人是不是有問題，旁邊的人隻賣兩文，居然撿十五文的買。”冬雲看著一桌的銅板咂舌。
    “越貴越有價值，有錢的人的通病。”總是認為貴的好，貴才符合他們的格調。木蓮收起整數，將七十九銅板推到夏二麵前。“代賣費。”
    夏二在冬行他們嫉妒的眼光下坦然的收起。
    “要是在王府混不下去了，夏二可以改行賣糖葫蘆。”木蓮晃動錢袋，叮叮當當的聲音很有錢的味道。
    “夫人這麼喜歡糖葫蘆？”夏二淡色的眉微攏，他這麼像賣糖葫蘆的小販嗎？跟著主子這麼多年，怎麼著也有點貴氣吧。
    “我恨糖葫蘆。”木蓮夾起顆花生米，咯吱嘣吱，忒嚇人。
    “……為什麼？”冬雲咽咽口水，那副血海深仇的樣子一點也不像開玩笑。
    “……糖葫蘆啊，我的第一次霸王餐，第二次霸王餐就毀在它手裏了。”真是一點也不好的回憶。
    霸王餐，不止一次？有戲了。幾人八卦興致來了，也許因為不在王府，或是收獲頗豐（錢），王妃顯得親切不少。幾人桌下猜拳，桃夭墊底。
    “……怎麼回事？”桃夭不甘不願的上陣。
    “說來話長。”桃夭也八卦，木蓮意外的看了她兩眼。
    “離上菜還有好一會，夫人可以慢慢說。”冬雲連忙開口，深怕桃夭來個長話短說，那她們還八卦什麼呀。
    “……”她就說桃夭怎麼會感興趣。“有一次去吃飯，遇到一個沒帶錢的食客。碰巧是在一桌，我就替他付了，雖然花光我的錢還欠兩文。吝嗇的老板娘楞是讓我們去洗了半個時辰的碗。”
    想起那個老板娘又是一陣磨牙。洗碗的原因當然不止兩個銅板那麼簡單，這要追溯到在店裏的說書人。很普通的一個年輕男子，氣質儒雅，每次講書都讓人欲罷不能。沒發生那件事之前，她被項美人養得紅潤可愛，說書人會多看她兩眼很正常，但戀愛中的女子就是如此，一點酸就可以釀造醋海。
    “那家店在山上，蛇蟲什麼的自然多。下山的時候被蛇襲擊，他一刀斬斷，沒死透的蛇報複錯對象朝我飛來，他替我擋了。所以啊以後殺蛇絕對要把它腦袋擰碎。”
    如果不是那條該死的蛇，她怎麼會遇見後來的事。
    “那是什麼蛇，那人怎麼樣了？”冬行怎麼覺得這橋段很耳熟。
    “過山風。”她也是聽那人說的，又叫眼鏡王蛇，即使是在現代也是極其致命的蛇類。
    “還好沒傷到你。”桃夭可以想見當時情況有多凶險。“那個人死了？”
    “算他幸運，我身上帶了解毒丸。隻是氣味很難聞。”木蓮說的輕鬆，身體卻在發抖。墨玄月伸手握住她的手，眼底一片冰霜。過山風不會輕易襲擊人，尤其是人活動頻繁的山道。他曾經查過類似案件，主角是夏二。詢問的眼神看過去，夏二略微點頭，證明他的猜測。
    “難聞又如何，保命最重要。”被咬到可以說是和閻王爺打招呼了。她還沒見過能從它嘴下討生的人。
    “早知道解毒丸有用，他也不用挨刀子了。”當時她害怕的要死，拿刀的手都發抖。正是看出了她的緊張，那人居然和她討論起蛇的種類，急救方法。她慢慢平靜下來，做好急救措施想帶他去項美人那，才想起身上有辰掌櫃給的解毒丸。
    “我也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給他吃的，沒想到居然能解毒。”藥丸是治療她過敏起疹子用的。“他聽說是治過敏的，趁我不備偷襲，我差點沒被熏死。”
    “那得有多臭啊，夫人當時過敏？”夏一朝夏二露齒一笑，他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冬行冬雲同樣心知肚明。
    “雨下多了，濕氣過重起疹子了。”大概那藥還是有效果的，之後她就沒皮膚過敏過。“看我熏得難受，他提議請我吃糖葫蘆，我居然傻傻的跟著去了。被小販追了兩條街，隻為了一文錢，太欺負人了。然後可悲的是，我居然撞到爹爹了。”
    想到那溫柔得雞皮疙瘩掉滿地的笑容，木蓮抖了抖，墨玄月還以為她害怕了。“他教訓你了？”
    “教訓？嗯，算是吧。那天我吃糖葫蘆吃到牙齒發酸，整整兩個月沒嚐出其它味道。”
    “真狠。”不愛吃酸的夏一咋舌。“那小販呢？”
    “爹爹被他執著的精神感動，招他到酒樓當小二。”木蓮笑眯了眼，“你們知道嗎，他就一萬年店小二。”
    “呃？”有內幕！
    “爹爹招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的名字，店小二！賣身契上注明了他一輩子就當店小二。酒樓倒了換茶樓，茶樓倒了換賭坊。”
    “店都倒了還留他？”軒狐狸太匪夷所思了。
    “倒？冬雲你太小看家父了。店小二可是個人才，那些店本來就沒望了，店小二不但能把虧損賺回來，還將它們利益最大化的買出去。”
    “我知道是誰了。”夏一了然。他們才剛剛見過。“嵐蒼城傳奇人物之一。那個請你吃糖葫蘆的人丟下你跑了？”
    “不知道，估計是跑散了。”她請他吃飯，他救她一命。雖然害她吃了人生第一頓霸王餐，但給爹爹找了個打手，說到底還是她賺了。
    “夫人還真是大度。要是我一定將對方揪出來扁一頓。”冬雲不懷好意的看著夏二。
    “誰說我大度來著，那兩個月我每天都在想怎麼將他挫骨揚灰。”咯吱咯吱磨花生。
    “這麼說他出現的話，夫人一眼就的認出？”桃夭懷疑的看著她，貌似她認人的本領可以氣死人。
    “當然……才怪。”木蓮吐舌。
    “鼻青臉腫，一身紅點，全身上下沒一塊皮膚是好的。幾位客官能找出他，小二重金懸賞。”沉穩的男音自身後傳來，手上端著托盤。對那個讓他賣身一輩子的男人，他恨不得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你怎麼在這？”木蓮有些不好意思，剛才還笑話他來著。
    “店小二嘛，不在店裏在哪裏。”剛毅的高大男子和店小二三個字一點都不搭。“夫人尊貴，哪會多看上花生米的小二一眼。”
    “哈哈。”木蓮幹笑兩聲。她還以為花生米是一來就有的說。“這店什麼時候倒？”
    “……夫人，這店是老爺的。”很賺錢的酒樓，四小姐的嫁妝之一，王爺派人代管，應該不會這麼容易倒閉，雖然店小二出現在這太過古怪。
    “昨天以前還是。”店小二擺上菜，笑容欠扁，“幾位沒看到招牌嗎？”
    ……夏一他們呆了，進店之前他們根本沒留意，隻跟著主子進來。現在看來主子是留意到了才進來的。
    “……好樣的。”能從墨玄月口中搶食，膽色不錯。桃夭讚賞道。
    “多謝誇獎。客官慢用。”
    “店小二果然厲害。”冬雲佩服，朝夏二道，“看到沒有，那才叫賺錢，你就隻能賣糖葫蘆。”
    “你連糖葫蘆都賣不出去。”夏二不以為然。
    “賣糖葫蘆不錯啊，沒準會成為第二個店小二。”夏一偷笑，要是容竹知道他佩服萬分的店小二是夏二發掘出來的，臉色絕對精彩。
    別說容竹，夏二自己也挺意外的。隻能說王妃運氣太強，或是軒狐狸識人眼光老辣。
    看他們相互調侃木蓮長舒了口氣，聽到店易主她緊張的半死。墨玄月她看不懂，但夏一他們這樣子她猜他是不會介意的，緊繃的弦放鬆了。
    吃完飯，木蓮有意思的將他們帶到一家玉石店。
    “客官要看點什麼？”店小二熱情的迎接。一看就知道是有錢人，而且是很有格調的那種。“新到了一批極品玉石，本店玉雕師手藝出奇，客人不會失望的。”
    “……有沒有特別的？”禮物本來隻是個借口，現在不當真也不行。
    “這裏的每一樣東西都很特別。夫人是要送人的吧，是個什麼樣的人？”這種人店小二見多了，沒有目標的逛店，多是拿捏不準對方的喜好。
    “他。”木蓮伸手指著墨玄月，見店小二為難的樣子平衡了。他這樣的人，什麼都不缺，禮物太難挑了。
    “玉雕師傅剛完成一幅玉雕屏風，裏麵請。”掌櫃朝他們擺手。
    木蓮見他對店中擺放的飾物不感興趣，眼光詢問他。
    “夫人掛的玉玲瓏小球正是出自他的手藝，可謂是鬼斧神工。”從他們一進店，掌櫃就聽到鈴鐺的聲音。鏤空雕刻的玉玲瓏小球，裏麵掛著九對玉鈴鐺，鈴聲特別，世間僅有。
    墨玄月拉著木蓮，邊走邊問，“公孫居然舍得賣，墨某當初可是求而不得。”今天她戴玉鈴鐺他就發現了，不得不說巧。當初看重它就是想送給木木。兜轉一圈，還是她得手。
    “公孫性情古怪，我也很好奇。”掌櫃笑眯眯的道，“夫人好福氣。”
    “沾了家父的光。”完蛋了，墨玄月都看重的玉雕師傅的作品，那得多少錢啊。木蓮的心已經不是在滴血了，而是碎成無數片。如果這店真是她的，她不更虧。
    “隻要夫人能說服公孫賣，就是最好的禮物了。”墨玄月哪會看不出來，彎腰在她耳邊低語。
    ……他這麼一說，木蓮更沒底了。
    紅梅傲雪，幽穀芷蘭，遒勁蒼竹，涼秋菊韻。
    四道玉雕屏風，混天然一天。紫檀木做框架，圓潤細膩，木蓮一眼就喜歡上了，再也移不開目光。
    “奸商，要買屏風還得問問你老子我！”
    震天怒吼打破了一室靜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