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幾人走近，從屋中慢慢走出了一個影子，若不是那微弱的兩點光，他們幾乎看不清那是什麼。秦尚未伸手攔住其餘兩人前進的腳步。
    “是那隻小鬼。”
    秦尚未有些摸不清這隻小鬼的意思，先是卷走村長的屍體，再把他們引來這裏，現在又主動出現，從開始到現在卻都沒有表現出任何惡意，但也絕稱不上是在幫他們。
    他開始覺得，或許這隻小鬼想讓他們知道些什麼。
    小鬼大大的眼睛一瞬不動地看著幾人，仿佛在打量一般，那雙眼睛，與其說不眨眼，其實根本沒有眼瞼，連生被它看得毛骨悚然，恨不得躲到秦尚未身後去。
    “秦哥，它想幹什麼？”
    李想壓低了聲音，但是話音剛落就發現小鬼哢噠哢噠地轉了轉頭，直勾勾的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李想一個激靈，難道還會聽人話，太嚇人了吧？
    秦尚未自然也是注意到了，現在他可以肯定，這定不是他所了解的降頭術師能夠煉製出來的小鬼，而且，村長也不一定有這個能力，但是用了什麼邪方，他就不得而知了。
    秦尚未往前走了幾步，就看見那隻小鬼悄悄往後退了兩步，身上的粘液早已經幹了，小爪子在滿是沙塵的簡陋石板上磨蹭發出刺耳的聲音。
    頓了頓，它又慢慢轉身，背對著幾人，走了兩步，又轉回頭，兩眼睛看了看幾人，再轉回去繼續往前走。
    秦尚未叫上另外兩人，幾人一起跟了上去，察覺到了身後的幾人跟了上來，小鬼便加快了速度，在野外牆上屋簷那些地方彈跳倒是很厲害，不過在平地上走路明顯有些為難它了，即便是加快了速度，也不過是秦尚未他們加大步伐的程度，連小跑都不用。
    沒想到這屋子還是裏外結構，穿過了外堂的時候，秦尚未看見了，剛才的光是外堂角落一張方桌上發出來的，是兩根蠟燭，方桌上供奉著至少二十個牌位，桌上雖滿是灰塵，牌位卻都十分幹淨，可見是有人打理的，但是最讓人奇怪的還是，那些牌位上，都是空白的，沒有任何表示身份的印跡。
    幾人很快跟著小鬼走進了裏間。
    裏麵沒有窗，唯一連接就是他們走進來的小門，這個房間裏有一個神態，上麵有一個半米高的瓶子，裏麵的液體鮮紅粘稠，不難想到會是什麼。
    除此之外，房間中央還有個奇怪的圖騰，也是用紅色痕跡畫出來的，隻是四周還暈散著黑焦色的顆粒，似乎是已經利用過了的廢棄陣法，秦尚未很確定自己並沒有見過此類陣法，或許是降頭術較為隱秘的術法。
    隻是連生首先注意到的卻不是這些，而且最裏麵的角落那裏，躺著村長的屍體，果然，那扔到院落裏的東西是村長身上扯下來的肢體吧，腿部的地方皮肉破碎，胸口大大的裂口洞開，眼睛也隻剩黑洞洞的眼眶。隻是不管是哪個傷口，都是筋肉發白骨頭幹涸，仿佛被人從身體裏吸幹了血液。而此刻，那張麵容，卻幹癟如同百年屍體，老得幾乎認不出原樣，連生轉頭偷偷看了一眼那隻小鬼，突然有種感覺，它身上的黑褐色皮膚，其實是充滿了紅到發黑的血液。這樣一想，他又被自己的想法嚇得臉色發白。再左右看看，這個房間根本就充滿了危險的氣息，連生張口就想叫秦尚未和李想離開，但是秦尚未在研究地上的圖案，李想甚至跑到神台邊上對著那瓶子仔細探究起來。
    ……
    連生覺得，這裏除了自己根本就沒有正常人了。
    ‘一百多年前，這個村子，有一個受人敬仰的降頭師，大家都把她當成村子的守護神。’
    靜謐的空間裏，突然響起一把蒼老嘶啞的聲音，緩緩講述著。小鬼站在村長屍體的邊上，仿佛滯住了一般，一動不動。秦尚未總算明白了這隻小鬼的目的，大概就是要他們來聽這個的吧。
    幾人互相看了看，沒有出聲，等著那把聲音繼續響起。連生悄悄走到秦尚未邊上，總覺得非得站在這人身邊才有安全感。
    ‘那一年，糧食歉收，人畜瘟疫，把整條村子折磨的疲憊不堪，村民和牛羊家畜陸續死去，但是偏偏有一家人，二十口人，沒有一人得病’那聲音緩慢，帶著無法填補的空洞，‘剩下的人害怕了，他們去求那個降頭術師，那個也已經快死去的老人說，將村子裏至今安好健康的那家人獻給神明，就可以帶走這一次的災難。’
    ‘被逼瘋的村民們開始集結起來，在一個深夜裏，潛入那家人的屋子裏，將他們一個一個、一個一個地割喉放血…那天夜裏的天空似乎都成了血紅色，迷蒙了所有人的眼，那一雙雙血紅的眼珠…’
    ‘那家人到死都不會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
    ‘那年的瘟疫果然漸漸消失了，村民們不安的心，也在來年豐收的喜悅中漸漸衝淡，甚至遺忘，他們曾經成為瘋狂的殺戮者，手染鮮血。’
    瞬然安靜下來的房間裏，幾人都靜靜地站著，說不清心中的感覺。人心向來在極限的時候就會暴露出它的醜惡，我們無法去追究對錯，但是無奈和震驚卻總揮之不去，在你的心上抓撓，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