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玲瓏骰抱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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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硯是個盡職盡責的好丫鬟!將顧旻陌“未抄完勿放出”的六字箴言切切實實落到了實處。除了上茅房,我連一步都沒邁出過房間,連我上茅房水硯都不忘給我安上一條尾巴,美名其曰防止我不小心掉入茅坑被淹死,我對她這個不能稱之為借口的借口呲之以鼻。
娘親曾告誡過我做人要學王八,能屈能伸才能遺千年,往往那些英年早逝的都是一些腦子轉不過彎來的二愣子。鑒於此次是我攜款逃跑在先,且是二犯,我表現的極度的乖巧配合。水硯直歎太陽打西邊出來。
顧旻陌這懲罰對別個人來說是極輕極輕的,按照我朝律法,凡是主家逃跑的奴仆被抓回來一律亂棍打死。顧旻陌沒命人將我打成肉餅,也沒將我送交官府,是個極好極好的主子。
我在屋內勞心勞力的畫著心經,水硯在屋外“哢吧哢吧”嗑著瓜子,兩相一放,倒也和諧。
日日抄寫經書,對著白紙黑字,沸騰的少女心也給一潑水澆涼了,漫漫長日過得如同三秋,這不轉眼一想我好似好久未見著顧旻陌了。遂委婉的向水硯打聽顧旻陌的去向。
“這個嗎?不可說。”
“噯?”我不確定的看了看牆角堆著的那疊爬滿了蚯蚓似的墨漬的宣紙,這些真的是我抄的,不是水硯代我抄的?佛家讖語信手拈來,照我看來,水硯的佛學造詣比我不止高了一個兩個層次。
但她的潛層含義我還是聽出來了:顧旻陌出去了。
正主兒都不在了,我還裝個屁的裝。遂,當下一拍桌子,豪放的一甩狼毫筆,“水硯,小姐我要上茅房。”
水硯雖狐疑我不追根溯底繼續問下去,但念在我之前的良好信用,還是開門將我放了出來,“小姐,要說出恭,這茅房兩字實是不雅。”
“嗯嗯,水硯姐姐說的是極。”
丫鬟亦步亦趨的跟著我去茅房。路過連著外院的庭門,庭門邊窩著的幾個小廝見著是我,慌慌張張起身向我問安。
當小偷需要的是什麼?眼疾手快。在我眼皮子底下藏東西,哼哼,“什麼東西?”
幾個小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躲躲閃閃,推推囔囔了半晌,方在我嚴厲的眼神下拿出幾個骰子和一個骰盅。
我激動的雙臉漲紅,手捧著骰子和骰盅興奮的說不出話來。水硯派來“保護”我的小丫鬟大概誤會了我的意思,開口就是訓斥,把幾個小廝罵得恨不得滾回自個親娘肚子裏回爐重造一番。
我清了清嗓子,戀戀不舍的將骰子和骰盅還給小廝們,板了張臉應和著小丫鬟的話:“嗯,那啥••••••”我轉頭看了看小丫鬟。
小丫鬟很是乖覺:“奴婢叫蔻丹。”
“蔻丹說的對,聚眾賭博是不對的。”沒叫上我是最大的不對。“你們幾個好好給我呆在這兒反省,等我拉完••••••我是說出完恭若是看不見你們,後果自負。”
“是是。”小廝們頭點的像是小雞啄米。
我滿意的笑了笑。
心裏有了奔頭,走起路來也腳下生風,蔻丹在我身後追的氣喘噓噓。待到了茅房,我將木門一關,隔門對著蔻丹吼了一句:“小姐我要拉屎,不怕臭的貼門給我站好。”
果然,小蔻丹捂著鼻子刷刷刷後退了十大步不止,靠了一棵樟樹站定。
我素來行事幹淨利落,當下把裙裾往上一撩,在腰間係了一個死結,腳踩著恭桶的邊沿抓著後牆往上爬,翻身下落時未掌握好身形,“嘭”的一聲砸到了地上。
“小姐,您沒事吧?”蔻丹隔了老遠喊了一句。
“唔,沒事,屎太大塊了。”我掩麵,自個都被自個粗俗到了。
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翻身起來,腳不沾地繞過小丫鬟就往回跑,活像身後追了小文子一般。
回到庭門,四五個小廝豆芽似的規規矩矩站在原地沒挪過窩。我甚感欣慰:“還杵著幹嘛?骰子呢?骰盅呢?開局開局。”
眾小廝一臉莫名其妙找不到南北的表情:“啊?”
“啊什麼啊呀!傻了不成!”
“哦哦。”眾小廝回神,手忙腳亂的給我讓了個地。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抬頭四顧,滿目警覺的掃視一圈,沒有發現水硯及一幹人等,遂,放心的下注。
“你們覺得水硯這人怎麼樣?”
小廝默。
“我覺得吧,水硯她的童年肯定有陰影,哪個先哲說過來著,越變態的人小時候受過的傷越多,啊,這麼說來顧、哥哥受的傷豈不是更多!我們要同情關懷他們••••••”
“咳咳。”
“你嗓子怎麼了?哎,你怎麼一直翻白眼啊?”
“小姐。”
“哎。”我歡快的轉過頭,看到來人之後刷的又轉了會來,“你們看我背後有人嗎?”
眾小廝繼續默。
想我也是市井混過來的,這變臉功夫純熟的就好像吃飯走路一般,故而,我對著水硯幹幹笑了兩聲:“水硯姐姐,出來散步啊!今兒個天氣真不錯。”
嗬嗬,水硯皮笑肉不笑,“公子今兒個晚上回來。小姐好自為之。”說完扭著水蛇腰款款離去。留我原地淚流滿麵,這就是所謂的晚節不保啊!
顧旻陌坐在窗邊,手握青瓷小口茶杯漫不經心的啜飲著,一抹月輝透過窗格子灑在他身上,毓秀文雅。“晚膳吃過了嗎?”語氣再溫和不過,卻令我生生在夏伏天嚇出一身冷汗。
“公子爺,小的錯了。”
他淡淡“哦”了一聲,語氣上揚,“我出去這幾天,倒不知道你又犯了什麼錯?”
這口氣?難道水硯並未將我聚眾賭博之事上報上去?我思量了一下,痛改前非的道:“我不該縱容家仆聚眾賭博,更不應該與他們同流合汙。”
“嗯?”他這一聲“嗯”也“嗯”的一波三折,意味悠長。
我搜腸刮肚欲深入自我剖析,硬是蹦不出半個字,書到用時方恨少啊!顧旻陌饒有興致的欣賞我臉上豐富的表情,似是終於良心發現,他放下手中的杯子,對我招了招手:“過來。”
我狐疑的望了望他,一步一挪的往前蹭。
他好看的眉頭微皺,有些不耐:“你可以再慢一點。”話音未落,我“噌”的一下從地上彈起,蹦到了他跟前。
他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往身前一帶,“哎喲喂”我一個站立不穩跌跌撞撞的就往他的懷裏倒,顧旻陌回手一環,我便順順當當的坐在了他的懷裏。“公子爺••••••”
“噓,別說話,讓我抱一會兒。”溫熱的氣息撫在我的耳邊,我不自覺的抖了抖。他將頭埋在我的頸項,深深吸了一口氣,一隻手環著我的腰,一隻手時輕時重的撫著我的後背。
我僵直著身子任他抱著,心思轉得飛快,這廝腦子被驢踢傻了吧?
頸邊一陣酥癢,他伸舌舔了一口,呢喃道:“太僵硬了,放鬆。”
我欲哭無淚,隻得將僵硬的身子緩緩放鬆,軟軟的窩在他的懷裏。輕輕吸了吸鼻子,縈繞著的是舒適宜人的淡淡清香味,然後,然後我就毫無警覺的睡著了。
一早起來果不其然是睡在顧旻陌的床上,還好寢衣端端正正一絲不苟的穿在身上,顧旻陌這廝倒是衣襟鬆散,胸膛半露,玉製般的鎖骨形狀美好,我邪惡的想,這不會又是我幹的吧?
淡定從容的穿上外衣,係上腰帶,披上罩衫,我索性在梳妝台前坐定,動作麻溜給自己梳了個發辮。轉頭看看還在熟睡的顧旻陌,我突然福至心靈的想到,顧旻陌還睡著,我現在正在他的房間裏,而,我之前被他欺騙簽下的賣身契也在這個房間裏。
頓時,我的血液沸騰了。
抽屜裏沒有,書架上沒有,筆筒裏沒有,花盆裏沒有,玉瓶裏沒有,地毯下沒有••••••難道,是在床上?
我小心翼翼的爬上床,瓷枕下沒有,毯子下沒有••••••
難道,不會是在顧旻陌身上吧?
我躊躇了,糾結了,內心顫抖了,要命還是要自由,兩者不可兼得也!顧旻陌睡得很熟,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映下淡淡的陰影,嘴角微微抿著,比平日裏多了幾分孩童般的稚氣。幾番思想鬥爭之後,我抖抖索索的將手伸向了顧旻陌。指尖剛觸上滑潤的肌膚,顧旻陌一個翻身將我壓在了身下,在觸到我身上的衣服時,似是不喜這觸感,微微皺了皺眉頭。
“怎麼起的這麼早?”
我瞅了瞅日頭,這不早了吧?“公子爺,小的還要去抄心經,您可以再睡一會兒。”
“唔,不用抄了,陪我再睡一會兒。”
“噯,好嘞。”一聽不用再抄那勞什子的心經了,我氣不喘了,腰也不疼了,老寒腿也不犯了,手腳麻利的將新穿好的外衣一脫一扔,小狗似的蹭到顧旻陌的懷裏,複又不確定的問道,“公子爺,您是清醒的嗎?您現在的話有保證嗎?”
顧旻陌調整了一下姿勢,把我往懷裏撥了撥:“如果你還想接著抄的話就繼續囉嗦吧!”
我識相的立馬閉了嘴。聞著顧旻陌身上的味道,轉眼我又去夢周公了。
“公子起了嗎?”
“還沒呢!”
“公子,該起了。”
“唔,知道了。”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日上正中,顧旻陌已經起身穿好了衣服,聽到床上的動靜回過頭來:“還早呢,再睡一會吧!”
“不睡了不睡了。”掀開被子,起床,穿衣,一氣嗬成。不過若是我知道我今兒個心血來潮的不賴床導致了我今後的悲慘人生,我是打死也不肯挪窩的。
穿戴齊整之後,顧旻陌在銅鏡前一坐,一個眼神過來我立馬會意,三步並作兩步的串到他身後給他挽發。
顧旻陌的發質很好,墨染就似的黑,緞子似的滑,三千青絲盡數瀉下,柔亮光澤,僅看背影也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
我嫉妒的努了努嘴,手下不停地挽了發,“公子爺,您看是用玉簪還是束金冠?”
“玉簪吧!”
“好嘞!”
打開房門,外麵日頭太盛,照的我眯了眯眼睛,走在前頭的顧旻陌頓了一頓,向左挪了幾步,恰好擋去大半陽光。門口一左一右門神似的站了兩個丫鬟,水硯畢竟是見過大場麵的人,對於我和顧旻陌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睡到日上三竿方優雅自在的從房門中踱出萬分淡定;另一個丫鬟顯然沒有水硯的道行,黑著一張臉,陰測測的目光淩遲了我是一百遍啊一百遍。我私以為自己並沒有向府中丫鬟簽字畫押借過銀兩,秉著和和樂樂才是美的為人處世原則,我抬起臉頂著十級寒風衝她咧了咧嘴。
待到午膳吃了一半時,我後知後覺的想起那丫鬟是個有來頭的。前些日子睡到一半被她生生掐醒的事暫且不表,說起來,她還是盛安顧府總管府裏大大小小丫鬟小廝的頭頭,年紀不大,手段不小。安撫下同樣後知後覺砰砰跳的歡快的小心髒,想起今早被她撞見我從顧旻陌房裏走出來時一臉的憤懣,突然福至心靈,這顧七巧莫不是一直思慕著自己的主子,卻礙於兩人身份懸殊,不受世俗看好,不得將隱晦之情深埋心底,隻願日日相見日日思念卻不得終成眷屬,果真藝術來源於現實,比起這一出來,戲本子唱的窮書生戀慕千金小姐的橋段還是略遜了一籌。
我憐憫的看了看站在一旁伺候的顧七巧,又看看慢條斯理無比優雅吃著精美飯食的顧旻陌,哎,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顧旻陌輕啜了一口水硯遞上的清茶:“都收了吧!”
“是。”
“哎,我還沒吃完呢!”我趕緊亡羊補牢的護住自己身前的吃食。
“我吃完了。”潛台詞是你沒吃完是你的事。
我摸著幹癟的肚子嘟嘟囔囔的回了房,凳子還沒有捂熱,便聽得小丫鬟傳話,公子讓我往前廳去。思量著顧旻陌的心眼不比針眼大多少,我拍拍屁股火急火燎的往前廳趕去,生怕讓這祖宗等急了將來給我小鞋穿。
推開正廳大門,顧旻陌循聲望來,見是我,麵上一派溫和,清亮悠遠的眸中似是含了笑意:“過來,看看這個丫鬟你滿不滿意。”
這時我才注意到廳上多了一個生人,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臉蛋圓圓,眉清目秀。
我從善如流道:“唔,這姑娘看著麵善。”麵善是個好詞,無論對方長得是圓是扁是長是短,皆可用麵善一詞來打發。
小姑娘看見我,眼裏閃出莫名的光來,怎麼形容呢,好像是野狼看見了擺好裝盆的肉:“恩公,是我呀!”
我狐疑的打量她半餉,方如夢初醒的道:“啊,是小圓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