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跋之章 終究是,得了天下失了他! 第一百零五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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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夕曆一千二百四十四年二月。
雪隱迎輝。
辭舊迎新年,共慶大夕盛世,國泰民安,四海升平。
八方來貢,群臣齊聚,君民同樂。
迎輝夜宴,煙花綻起,火樹銀花,星月如洗。
王袍玉冠的大夕君王坐在雙盤比翼鳥的金座上,底下群臣年年如出一轍的祝福話語並沒有幾句進入他的耳中。
他撐頭,眼眸微垂,與在場之人的喜慶笑臉完全相反。
這樣的坐姿神態還是流雲以前在他麵前常擺的呢,不知何時,他也成習慣了。
令狐飛羽斂襟舉步跨上台階,躬身作禮:“玉城城主令狐飛羽叩見陛下。”他抬頭,神容間同樣隱著滄桑,接著說道:“恭祝的話大家都已說完了,飛羽也不想重複,那就不說了罷。”
陵風陡然抬頭,從王座上長身站起,迎上玉城城主,多年來未曾一笑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笑道:“飛羽啊,近來可好。”
“——好”令狐飛羽回答得有些遲疑,看著這個昔年的情敵對手,苦笑,沒有更多的話語。
兩人同時想起和流雲曾經征戰戎馬的歲月,各懷心事,相對無言。
終於到了夜宴尾期,陵風早就覺得無聊,便推脫著退場了,孤單的身影走在空曠的長廊上,踏出寂寞的回音。
恍惚間,他就聽到極遠處傳來與絲竹之聲不同的蕭音,他側耳,那蕭聲低沉暗啞,赫然就是在以前經常會聽到的曲子,令狐飛羽常常在屋簷上吹,他都記住了,隻是不知道這樣的曲子是為了誰。
皺眉想了想也沒想出了所以然,陵風從未見飛羽提及哪個女孩的名字,這樣的曲子好像吹的就是愛而不得,所愛之人另有所愛的故事,他苦笑他和飛羽都是此般癡情掙紮之人。
遁著蕭聲,繞過幾條長廊,然後在月華殿的獸角上看到豎蕭吹曲的令狐飛羽。
看到陵風,令狐飛羽收蕭入懷,正待從簷上落下,卻見陵風已然提氣縱身而上。
換過那一身的王袍玉冠,穿上往年如雪的白衣,已為大夕帝王的陵風看起來還是多年前的陵小王爺。
容貌未改,隻是多了歲月的滄桑。
令狐飛羽身邊還有酒,他吹一曲就喝一口酒,不知獨自在這殿頂吹了多少曲,也不知喝了多少酒。
見陵風上來,他將酒壇遞給他,眼神還算清明,顯然還沒喝醉。
陵風看看他,看看酒壇,淡雅的幽香直接撲入他的鼻子,極好聞的味道,他從一上來就聞到了。
這香,恍惚有點熟悉。
他湊近了聞,熟悉的景像再次在腦海裏閃現,開到浪漫到刺眼的花樹下,身穿紅衣的流雲回身回眸一笑。
陵風恍然而問:“這莫不是桃花釀就?”
令狐飛羽笑,笑得有些悲傖,他說:“這叫寂寞桃花。”
“寂寞桃花?”好看的遠山眉攏起,陵風忽然想起天國那漫天飄散的桃花,那代表著愛神的桃花,他曾摘下一捧送給他最愛的人。
他問:“為什麼是寂寞桃花?”
令狐飛羽喝了一口酒,閉眸似是回味著酒的花香,喃喃道:“在中州,桃花最是寂寞的花,為情動之人而生,為情殤之人而落。”
陵風心裏反複著這一句話,終於忍不住問他:“你能告訴我你愛的人叫什麼名字嗎,說不定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
令狐飛羽仰首又是一口,側頭看他,眼眸裏開始有點朦朧醉意了,看了許久,最終垂落眼眸,對著北麵的虛空喃喃說道:“我開始覺得你終究懂得不能愛上他,所以我等,後來發現你已經一腳跳進去了,我甘心地守,如今待你再也回不來了,我卻連恨那個人都恨不起,這之間,究竟是誰更執著,誰更難受?”
令狐飛羽說得傷感,陵風在旁邊越聽越怪異,怎麼就覺這話哪裏不對,但具體是哪不對又說不明了。
說完那話,仿佛是極為難受,令狐飛提起酒壇就是幾口,薄薄的月光下,他的神情如此悲傷。
陵風有點看不下去了,一手奪過了酒壇追問:“你先告訴我她是誰?”
令狐飛羽伸手要奪,然看來已經醉了,身手便無平日裏靈活,伸出的手半路垂落,醉酒的人口也不似往日的嚴實,從嘴裏輕輕吐出兩個字:“流——雲。”
“流雲?”這兩個字傳到陵風耳裏的時候他差點就沒坐穩,瞬間睜大了眼眸看他,看了好幾遍,想他是喝醉了,胡言亂語罷。
這時耳邊卻聽到令狐飛羽悲聲道:“流雲,你騙說十年之約,卻要讓我知道一切,你究竟對誰更狠,對誰更殘忍?”
說罷,他笑,癡癡顛顛地笑,侵染酒意的雙眸逐漸有水氣氤醞。
這一次,絕對不可能是醉酒的胡言亂語了,陵風隻覺周身一陣蕭瑟。
一陣寒風凜冽地刮過,雪花從虛空深寂處紛揚飄墜。
陵風陡然抓住令狐飛羽雙肩,失聲:“飛羽,你,你說什麼,你知道怎麼回事,你知道怎麼回事對不對,快告訴我!”
令狐飛羽笑,笑容越發飄渺,他的眼中,也伴隨著天空下起了一場紛揚大雪,低低說道:“他走了,流雲早就走了,你知道麼,他早就身中巨毒無解,剩下的最後三個月陪你去天國。”
“————”
這話無疑是一個重磅炸彈,一下就把陵風炸得體無完膚。
令狐飛羽愛的人是流雲不那麼重要,重要的是他竟然說他早就走了,中了巨毒無解——
中毒,中毒,陵風打了一個機靈,驚聲追問:“什麼時候的事?”
令狐飛羽終於拿到了他的寂寞桃花,喝醉了,手有些不穩,舉了幾次都沒能對上嘴,喝酒之餘不忘回答陵風的話:“還記得在蘭翎城流雲遇刺客一事,就在那時。”
陵風懵了,僵在那裏,蘭翎城遇刺客一事他還記得,當時他追著刺客出去,那人說流雲中毒必死。。。。。。
原來竟是真的,流雲他,一直瞞著他,所有的事,他都是蒙在鼓裏的那個。
蒼白的嘴唇幾乎吐不出話語,許久之後他猛然又覺得不對,便自顧大聲反駁:“不,是你和流雲騙我的對不對,流雲他要是那時中毒於怎能撐過兩年,這不可能的,我不信,流雲他還說十年之約。。。。。。”
雖說不信,但他心裏卻還是有兩分的相信,因為事實都能證明這一點,不然又怎解釋那個人說流雲中毒的話,又怎解釋流雲瘁然的離開,又怎解釋令狐飛羽此刻的悲傷。。。。。。
很多可以是假,可是他悲傷的表情不可能是假,這任誰都可以確定。
心很亂,所有的傷痛在此刻化作千百枝利箭再次洞穿他的胸膛,他一把奪過令狐飛羽手上的酒壇,也大口大口喝了起來。
那天晚上,兩人都喝得醉了,幸好就一壇酒,不多,倆人都有點半醉不醒。
背對背相對靠坐在屋簷上,任寒冷的雪覆滿一身,空氣中滿是桃花濃馥的酒味,兩人的衣襟上,臉頰上都沾著酒漬。
陵風向來不會喝酒,要是醉顏紅的話五六杯就會醉,令狐飛羽這寂寞桃花他喝了七八口都還有點清醒神智,酒是好酒,就是不夠多。
頭往後仰著,令狐飛羽的回答還呼嘯著在耳邊回響,他說:“那日他找我談話,我看到他臂上有一條紅線到了腕口,他說,最多三個月,他叫我照顧你的國家,他想陪最愛的人去實現天國的承諾。”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也許還能解,你為什麼不說?”
“原來你不了解流雲,他決定的事向來無人能左右,他跟我說,那毒太過厲害,他曾試著逼出來,可是不行。”他搖著頭,目光模模糊糊地開始看不清景像。
不知是這酒醉了人,還是這般傷痛之事覆了心神,兩人倚靠著開始沒有再說話。
雪花還在寂靜地飄,紛紛揚揚,覆了帝都的黑夜,轉瞬成了蒼白,如此寂廖單調的顏色。
許久後,陵風首先開口,他問他:“你是怎麼愛——愛上流雲的?”
令狐飛羽不答,隻豎蕭吹起了那首《執念》。
如今再聽起這首曲了,陵風便能聽出很多以前所聽不出的景像,瑟瑟蕭聲中,他透過起伏的曲調仿佛能看到馬踏戰場上一個紅衣的女子以天神的姿態從天而降,漫舒長袖,絕色的容華傾了天下。
不知蕭聲何時結束了,不知雪何時停的了,陵風從那戰火絕舞中回想過來的時候兩人都已淚流滿麵。
令狐飛羽說:“從他穿著紅衣從天而降的那一刻起,我令狐飛羽就徹低陷入了,不想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