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穆清雪趕到醫院的時候秦母已經在手術室裏搶救了近十個小時了，鮮紅的燈光閃爍，證明著手術還在進行中，生死不明。
    都是自己的錯，穆清雪抬起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半邊臉立刻高高的腫了起來。
    要不是自己昨天嚷嚷著吃火鍋和啤酒秦南也不會留在自己這裏過夜，要不是自己誤會了秦南自作主張的從秦南家裏搬出來，老太太那晚也不至於沒人照顧！千錯萬錯都是自己的錯，自己就是個災星，幫不了忙卻惹來無窮盡的麻煩，自命清高不懂秦南的苦衷。
    穆清雪又是一嘴巴狠狠的抽到了同一個地方，嘴角裂開了，鹹鹹的血液滲進了細白的牙齒裏。
    他不敢向前走，隻能在轉角的地方看著，看著坐在長椅上死寂一般的秦南，看著手術中的鮮紅字樣。
    楚沐聽見那清脆的一聲，轉過身想穆清雪走了過來。
    “他……”聲音顫抖的已經沒有了調子，說出去的話也雜亂無章的弄不清含義，“他……怎麼？他……”
    穆清雪緊握著拳頭，身體抖的就像秋風中折斷的艾草，絕望而自責的緊盯著楚沐，恨不得將自己的心挖出來狠狠的踩上兩腳，讓自己的血流個痛快。
    楚沐長歎了一聲，輕聲說道，“老太太身上的病很多，糖尿病，車禍引起的植物人。昨晚老太太沒按時注射胰島素，身體反應的很厲害，再加上那房子破舊，床頭的木板正好掉下來砸到了老太太的頭上，現在正在搶救，醫生說生還的希望渺茫，讓家屬趁早做準備。”
    穆清雪的眼前一黑，身體搖晃幾欲倒地，多虧了楚沐在旁邊扶了他一把。
    生還無望？怎麼會無望呢？老太太要是出了什麼問題，秦南該怎麼辦？辛苦的上學努力的工作還為了哪般？以前起碼還有個念想，現在呢？雖然她不會說話不會笑，不會像別人的母親一樣摸著秦南頭發囑咐他，可是她還活生生的躺在那裏，是秦南盼頭，是秦南經曆多少不堪和苦難都不會熄滅的光芒，可是，那現在呢？自己的一頓酒就害了兩條人命嗎？穆清雪你真是個畜生……
    身體灌了鉛，沉重的都是罪孽，如果生命可以贈送，如果疾病可以嫁接，穆清雪一定二話不說的護得秦母的周全，看著眼前冷漠的隔絕了世界一般的秦南穆清雪是真的怕了，濃濃的疼痛自責憐惜彙聚在一起就從眼眶裏流了出來，穆清雪一步步的像秦南移去。
    他怎麼能眼看著秦南就這樣漸漸的淡去，那種五感皆空無欲無求仿佛風一吹都能消失掉的稀薄的存在感讓穆清雪恐懼的邁不開步子，發不出聲音。
    像是雨夜裏無家可歸的孩子，像是新年夜放逐在外的過客。
    “秦南”穆清雪走過去，溫柔而用力的將秦安的頭攬進自己的懷裏，緊緊環繞，聲音哽咽哀嚎，“對不起……”
    埋首在穆清雪懷裏的秦南，輕輕的動了一下，穆清雪不停的呢喃著，“秦南……秦南……”絲毫不理會周圍人目光的詫異。
    秦南又動了動緩緩的抬起頭來仰望著穆清雪，穆清雪蹲下身子半跪在秦南麵前，濕潤的眼眶中淚水連連，嘴角的血漬流到了白嫩的下巴上。
    “清雪”秦南淡淡笑了，就像之前千百次對著穆清雪的時候一樣，溫柔的笑了，往日神采飛揚的眸子雖然變成了枯井隱沒了光芒，但卻依舊憐惜，伸出帶著薄繭的手指蹭掉秦南嘴角的血液，語氣是帶著疲憊的溫和，“你來了啊，晚上我沒來的趕過去，你吃飯了嗎？”
    “晚上我沒來得及趕過去，你吃飯了嗎？”這一句話就嗆的穆清雪大口大口的哭出聲來，肩膀狠狠的抽著，放在秦南雙腿上的手指狠狠的扣進了秦南的肉裏。
    多少年了，他沒再見到過一個人語氣輕柔的問他，“你吃飯了嗎？”母親的過早離世讓他更能明白秦南身處絕處的苦衷，可是這個人不哭不吵不責備，隻是伸出手抹過自己的嘴角，給自己一個憐惜的微笑。
    “秦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穆清雪搖著頭痛哭，秦南將穆清雪攬進自己懷裏，一遍遍輕拍著穆清雪的背脊，捋順這穆清雪柔軟的發絲。
    “沒事了，不哭，這不是你的錯，會好的。”秦南輕聲細如的在穆清雪耳邊重複，不知道是在安慰他還是自己。
    恐懼、自責，像冰凍的河水，禁錮著穆清雪的呼吸。
    突然，“哢嚓”的一聲，手術室的們開了，那紅紅的燈光也滅了下去。
    秦南和穆清雪站起來迎了過去，穆清雪胡亂的在臉上抹了一把，惡狠狠的盯著走出來的醫生。楚沐也從一旁走了過來，拍了拍秦南的肩膀。
    “怎麼樣？”秦南的聲音低沉的聽不清情緒，但握著穆清雪的手卻加重了力道，穆清雪的另一隻手也握了上去，緊緊地。
    剛做完手術的主任摘下了口中，慢條斯理的說道，“病人搶救過來了。”
    秦南的肩膀垮了下來，終於鬆了一口氣，穆清雪的眼眶通紅，癱軟在秦南身上。
    還好還好，搶救過來了，她還活著，秦南也終於可以安心了，還好還好，穆清雪淺笑。
    “但是這也隻是暫時的安全了。”醫生有些疲憊的說。
    “醫生的意思是？”楚沐開口發問。
    “以我們國內的水平，是醫治不了呢，隻能給病人吊一口氣，還是盡早轉移出國，或許能有治愈的可能。”
    “那要去哪裏的醫院好一點？”秦南的眉峰蹙了起來。
    “我們醫院有與美國交流合作的醫院，可以介紹你們轉院過去，不過費用肯定會比國內的高出不少，你們自己好好考慮一下吧，當然要是能找到更好的醫院可以去那裏。病人還沒醒，等下去病房你們就能去看看了，做了決定來辦公室找我。”醫生說完轉身就走了，這麼長時間的手術他也吃不消。
    “秦南，你別著急，我回家跟我爸說說，把你媽媽轉去國外的醫院，錢也不是問題，治病要緊，你別著急，我聯係好了馬上就動身！”穆清雪鬆了一口氣，回家求求老爺子，轉院不是問題。
    可是沒想到，秦南卻搖了搖頭，對著楚沐說道，“你把我媽送去國外的醫院安頓好，我答應你的條件，辭了工作跟著你，給你幹。”
    穆清雪一愣，秦南目光清冷，又接著說道，“清雪，你先回去吧，跟著林麗在律所好好幹，多學點東西，我跟著楚沐出國，最近可能不會經常和你聯係了，到時候，開學見吧。”
    “你不跟著我？要跟著楚沐？”穆清雪不可置信的問道，“是因為……因為我害了你媽媽的原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