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文類 · 愛情卷  愛情十 徐老半娘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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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總是一切美麗與醜陋結合下的產物,就像一個長相醜陋到不堪的男人強行占領了一個女人後,這個女人懷著九月的大肚子等待著新的生命降生,結果美麗的夢想還是被打破了,那降臨的新生命卻是她再也不願意觸及到的一幕——那一張醜陋到讓骨子裏的血液都叫囂著要將它燒成灰燼的臉。
    弄堂的小巷道有些暗,就算是有個昏暗的黃色燈光照著,依舊改變不了暗的事實。
    ‘嗒、嗒、嗒、’的聲響在這個本就昏暗且還窄小的小巷道裏顯得尤為清晰,一聲又一聲十分有規律地響著,就像在打拍子。當昏暗的小巷到了盡頭時,那發出響聲的‘生物’終於露了麵——
    一身中年男子裝,頭發已經有些發白,臉上的皺紋是帶著明顯的歲月的饋贈,一手拄著上了漆的拐杖,拐杖的杖頭都不難看出是二次手工的上漆,至少,並不是新做的。然後,一手伸到背後按住了後背,仿佛在護著什麼一般,仔細看卻又看不出絲毫異樣,自然的像是應該如此一般。
    深到望不盡底的眼睛直直地看著眼前的各種顏色燈光下的燈牌——半生緣。色澤豔麗逼人,那燈光的閃爍讓他的心情異常的沉重起來。迷蒙中,似乎已經見到了那個人,那張還年輕的臉又浮現在他眼前。
    半晌,當他慢慢收回眼光時,那深沉不見底的眼裏突然有了沉痛的痕跡,卻是片刻消失不見了。習慣性地抬起腿踏上了那鋪著綿軟表層外觀華麗的紅色梯坎,一步又一步地走上去,每走一步,下一步落腳的距離就會短一點,腳下也會慢一點。直到終於到了盡頭,他才發現已經到了大門口。
    忽然,他就動不了腿了,無論他想或者不想,腿就像被壓住一般動彈不得。那按著後背的手迅速地收回到身前按住了那個掌握著他的一切的地方,那裏,叫做心髒。呼吸由最初的平穩到些許加快,加快一點他便按得更加緊,直到心髒恢複正常為止。握著拐杖的手用力地握緊手裏的支撐,似乎沒了這個東西,他的生命就會散開一般。
    好半晌,麻木無知覺的神經終於有了些許反應。再次動了腿,步履緩慢地走進了‘半生緣’。
    他的身影一出現在半生緣裏,無論是在黑暗的角落,或是在明亮的燈光下,都會有人一眼發現他。所以,他便直接出現在各種顏色曖昧下來的燈光裏,等著那個發現他的人。
    今天,他不想直接找那個人,他想那個人來找他,他想,一切都該了結了,因為,他覺得,他的心,在痛了。或許,他並不該作了這個賭注,這賭注,就是賠上了他的一生。
    “徐老,半娘在雅閣等你。”來到他身前傳話的女人是一個打扮妖冶的年輕女人,塗著鮮紅的指甲,嘴唇也抹著鮮紅的唇色,但卻絲毫不顯怪異,契合得很好。說完,也不等他說話便扭著水蛇一般的腰融進了那些曖昧的光與影中。
    還是,要他去找她啊。他想,卻是無奈地拄著拐杖起身。沿著長長的暗光走廊朝著那個指定的地方踱步而去。當他扣開了那扇鑲著金邊的大門時,意識忽然清醒起來。他想逃離,腳步,卻不由自主地踏進了這個牽扯了他一生的地方。
    “徐老,我給你講個故事。”包廂內,一身大紅妖嬈異常。打扮時髦,即便眼角有些許紋路的痕跡卻也被她那高超的化妝技術給遮掩的很好,不仔細的話,還真的會以為她是17、8歲的小姑娘呢。
    看著依舊紅色打扮的女人,他的心跳驟然加快,那種隱隱的痛便開始明顯起來。她似乎沒有發現他的異樣一般,自顧自地開了口:
    “二十年前有一個女人,一個男人,還有另外一個女人和一個小女孩。這個男人和女人是夫妻,他們很恩愛,幾乎從來沒有說過紅臉的話,也沒有人見過他們吵架甚至是打架,所有人都說,這兩個人很是恩愛,簡直堪稱完美。但是,他們是不是真的很完美的家庭,這個女人和這個男人心裏很清楚。有一天,這個男人突然消失了,女人一開始並不在意,她想,這個男人那麼愛她,一定舍不得離開,所以,她不擔心這個男人的消失,她隻是在原地等著,等著這個男人回來。但,真的看見男人回來時,卻發現男人身邊有了另外一個女人,甚至還有一個小孩。這時候,女人才發現她已經愛上了這個讓她有了人生中第一次等待的男人,她無法容忍,她要問明白,她愛他,怎麼能夠容許這個男人背叛她呢,她做著所有女人都會做的事,她傷害這個被男人帶回來的女人,仗著男人就算表麵上不愛她,心裏卻愛到不能自拔來盡其一切可能地傷害這個女人……”
    她在說,他的眼裏卻有了眼淚。那個人的音容笑貌終於在他的腦海裏聚在一起,闊別了十幾年的容顏,他那麼有意地去讓自己忘記,卻還是在眼前這人的提醒下想起來。
    “最後,這個男人的妻子因為傷害這個女人成了習慣,心裏漸漸有了一種邪惡的想法,她想,如果她愛的男人記住她一輩子,所以,她選擇了死亡,而這種讓她的男人因為她的死亡而記住她一輩子的方法隻有那個被她傷害的女人能夠辦到,所以,她到死還要利用這個可憐的女人。很幸運,她的計策成功了,她愛的男人真的將她刻在了心裏,而隨之而來的是對另外一個女人的憎恨,這種憎恨蒙蔽了這個男人的眼睛,愛情讓他不再溫柔,變得如同魔鬼一般。他曾經對這個帶著孩子的女人的愛逐漸演變成了他對她的折磨,因為這個女人愛他,愛到不能自拔,所以,他有了折磨她的機會,甚至,折磨她的女兒—……”每說一句,她的心便落進了穀底,就像被冰凍住了一般。
    “這個男人是個魔鬼,他想到一切羞辱折磨這個可憐女人的辦法,仗著她的愛來實施他的惡行。這個女人也真是賤,也不會離開他,好像傷害她是他應該具備的本能。最後呢,這個女人絕情地拋棄了她的女兒,死了。”那一句‘死了’出口時,她忽然轉過頭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
    “她死了……”聲音很輕卻寒冷無比,像是來自地獄的呼喚一般,凍徹了他的骨髓,甚至血液。
    “後來,這個男人在女人死了後就再一次消失了。十年後的某一天,這個男人在燈紅酒綠的場所裏找到了這個當年的小女孩,小女孩已經長得很好了,漂亮得他都能夠看出她的價值,他以為她不記得他了,因為她並沒有在看見他時表現出一絲一毫的驚訝,平靜的像是陌路人一般。這一切,就像是老天爺給他安排好的劇情一般,他再次得到了她,並讓她一直在他身邊,卻不再像十年前那般對待她,他會對她很好,滿足她一切要求,甚至是——如果她說要他娶她,他也會毫不猶豫,哪怕她是個妓、女。”他看著那雙盈滿了愛意的眼睛,從前的愛意還在,隻是卻多了一絲嘲笑。是在嘲笑他,還是她呢?
    “所以,這個妓、女跟了這個男人十年,就算她知道這個男人不安好心,卻還是愛上了這個男人,心甘情願為他付出一切。婊子就是婊子,不管怎麼變,始終就是個婊子罷了。”她說著,忽然大笑出來,像是要讓全世界都知道一般。
    她並不去看他的表情是怎樣的,就那樣一直笑,一直笑著,笑到眼裏盛滿的是淚光,笑到嗓子都開始發癢,笑到臉部的肌肉有些僵硬,笑到她不知道該怎麼才能繼續。但,她還是沒有讓眼淚掉下來,即便那雙眼睛裏是盈滿的淚花。
    “徐渭。我不懂得,所以,我慈悲不了。”幽幽的聲音裏夾雜著濃重的悲戚。從頭至尾,她都沒有正視他。
    雅閣裏突然想起聲音,她並不看也不會去看,那個男人已經離開了。從她說出真相時,她就知道了結局,不,或者說,她一直都知道結局,隻是,她一直在欺騙自己,騙自己說,這個男人就算鐵石心腸,但是隻要她一直愛著他,一直愛著,這個男人終有一天也會像她愛他一般來愛自己。
    可是,她用了十年的青春來下這個賭局,她還是輸了,輸掉了一切,輸了自己的心。這個男人,從頭至尾,都沒有愛過她,一點也沒有。
    翌日,天晴得很好,天空也是湛藍色的。
    在這一的天空下,卻有著一群顏色分明的男男女女,他們一個個頭上或者身上某處都纏著白色的布,沿著人群的流向慢慢地走去,直到走到盡頭,才會發現那盡頭,竟然是一個棺木,而這棺木前的照片上是一個笑容滿臉的女人,她似乎死的很安靜,沒有絲毫痛苦。這是一場聲勢浩大的葬禮。
    聽說喪禮的主人曾經是個紅極一時的交際女,來的很多人都是她曾經的‘恩客’。即便她死了,這些人都沒有忘記她,甚至來參加她的婚禮。
    從開始到結束,這場葬禮中一直有一個一身黑色服裝的拄著拐杖的中年男人站在角落裏看著,卻始終不願意靠近。直到結束時,他才拄著拐杖離開。
    “今日下午,我台記者在本城最大的別墅區內發現了已經死去的本省最大的富翁——徐渭,死因是自殺而亡,徐老死後,我們的記者在屍體旁發現了用鮮血寫下的字跡。究竟為何徐老會自殺呢?……”電視機裏緩緩地播放著令電視機前的每個人都一臉驚異的新聞。
    徐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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