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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子裏的人,都已經不在議論灼華走了,陶夭夭也已經習慣了發呆,後山的桃花,已經三年沒有開過花了。
陽光並不刺眼,陶夭夭拎了一個小壺,準備出門。
李嬸:“夭夭,去哪呢?”
陶夭夭回頭一笑,“去趟後山,太陽有點辣,我去給桃花澆澆水,施施肥。”
李嬸手上的動作一愣:“夭夭,都已經三年了,灼華少爺都沒有漏過臉,那株桃花再也沒有開過,你不要太過執著於此。還是,你知道他在哪裏?莫要太倔強,你可以去找他,把他找回來。”
陶夭夭一愣,“他,去了南海。”
李嬸:“灼華少爺,果然是···神仙,那····。”剩下的話,沒有出口。雖然自己早就看出自家小姐對周華少爺的心思,雖然,自己,不,鎮上所有的人都覺得這是天作之合,可是那是神仙啊···人仙亦是殊途。
陶夭夭眼淚決堤而出:“恩,我也覺得他不會回來了。”他是妖精啊···怎麼可能活著回來呢,若是他能活著,他一定會回來的。哪怕是轉世,變成什麼,他也會回來守著他的桃樹的,所以,我替他看著,好好的看著。
一道清影閃過,“陶夭夭,我哥呢?他去哪了?他不要我了麼?”一個滿臉淚痕的少女揪著陶夭夭的衣服,“我回過後山了,沒有我哥哥,他,他不要我了麼?就為了那棵樹!我,我以為他會消氣了,所以···我才回來。”
陶夭夭被青青搖晃著,此時,一道風吹過,芳香四溢,粉紅的花瓣打在自己臉上。陶夭夭臉上閃過一絲喜色,快步向後山跑去。灼華,一定是他回來了。
遠遠的便看到,那株巨大的桃花,開的嬌豔。而樹下,常常隨風獨立的那個人卻不在。陶夭夭愣住了,那個人怎麼可能不在。“灼華!你在哪?桃花開了。”“哥哥!你不要青青了麼?哥哥!青青錯了。”然而無論是她還是身後已經聲嘶力竭的青青,聽到的回答都隻是呼呼的風聲。
到底,發生了什麼?
耳邊是青青的哭泣,紛亂的桃花,落了一點,仿佛也在低泣。哭泣,它那一去不返的戀人。陶夭夭把青青扶住,“莫哭了。”
誰知懷中的女子,哭的更凶了,“為什麼!為什麼,哥哥陪了我數百年,數百年!從我出生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哥哥,為什麼···他不要我了。”
陶夭夭被她哭的心煩意亂,大吼一聲:“不要哭了!”又歎了口氣,“你···知道,你哥和那株桃花的故事麼?”
青青也凶了起來,“誰知道什麼故事!你看那株桃花,已有數百年之齡,定是已化精怪。但它沒有了靈識,想來是遭遇了什麼不測,隻留下了個屍身。隻是,數百年來,陪自己修行的哥哥,在聽說那株桃花五年未開,便不顧一切的把我呆了來,從此寸步不離。”
陶夭夭:“我知道,你哥哥去了哪裏?”
青青忙問:“哪裏?”
陶夭夭:“你答應帶上我一起去,我便告訴你。”
青青一愣,一臉狐疑:“你要同去···你該不會,喜歡灼華哥哥?”
“恩”陶夭夭笑了笑,不知什麼時候,把真理的流言蜚語當了真,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成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或許很早,或許一見鍾情。
青青悶悶的,不屑的哼了一聲:“早知道,你對哥哥不懷好意。”
陶夭夭懶得和這個戀兄癖糾纏,隻淡淡的道了兩個字:“南海。”
青青一愣:“什麼!哥哥去了南海。”她現出本相,青色的巨蟒已經長出四肢,即將化龍,青青甩甩頭:“愣著做什麼?快上來啊。”
強風吹動發梢,吹紅了雙眼,眼淚忍不住又掉了下來。青青,“你又哭什麼?”
“風太大。”
遠處霧隱霧現,有一座蔥翠青山,中間是紫色的竹林,四周曲水環繞。
“來者何人?”一個紅衣公子,擋在了近前:“南海修行之地,仙聖聚集,爾等,一個未化龍之妖,一個凡夫俗子,也敢擅闖?”
青青怒目圓瞪:“我就闖了又如何?”
紅衣公子怒斥:“放肆!”
陶夭夭連忙插話:“青青,莫鬧。”又回頭對那公子說:“我們是來打聽一個人的,有沒有一個叫灼華的妖,來過南海。”
那公子神色緩和了些:“他不在南海,你們走吧。”
青青連忙問:“那我哥哥在哪?”
那公子回身離去:“大概,已經羽化飛升了吧。”
青青神色一喜:“哥哥飛升了···哥哥飛升了!他終於放下了執念!菩薩萬歲。”青青歡騰著,“我要去飛升了!”
陶夭夭從青青身上滑落,看著青青遠去的背影,心突然很疼。飛升?離自己這個凡夫俗子是多遠的事。微微一笑,難道今日,命斃於此,就是結局。
那道紅影一閃而過,回神已經是在南海仙山的岸邊,麵前一艘小船,那紅衣公子道:“回吧,你身上竟讓我感覺到了草木芳本,我就送你一程。”
草木芳本?陶夭夭不是傻子,她現在開始懷疑了,自己是不是那隻轉世了的桃花妖。在原地呆站了一會,她跪下,三叩首,起身,再跪下,三叩首···
我,隻是想知道,那三年,你身在何處,為何放棄過往,前塵盡忘。
我,隻是想知道,我···是不是,那轉世的桃花,你愛的人。
我,隻是想成為你愛的人,然後,此生足矣。你看···這是我最後的希望,曾經愛過的人。
我,想在你身邊,桃夭,灼華,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每走一步,就離你近一點,每叩一首,就離真像近一點。
要麼死,要麼為你而生。
風,隻能吹亂我的發,不能吹動我向後一步。
雨,隻能使衣服潮濕,而我的淚水,不會為此再流一滴。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家室。”
紅色的液體滴下,汙了台階,像不像紛飛的桃花。
白色的衣衫,沾了泥巴,像不像那出土的桃椏。
白色的裙褲,磨破了一個洞,那是···記憶過往的年輪麼?
那紅衣公子攔在近前,“莫叩首了,他已飛升,又有何意義?”
果然是,窺探人心的神,對啊,他已經不入紅塵了,微微揚起唇角:“我隻是,心有不甘而已。”
青階如玉,不見其盡,如果這是絕路,我,甘之如飴。
“你便是要如何?你便是要如何?”那紅衣公子喃喃。
“紅蓮,別攔著她。”一個威嚴而神聖的聲音從山上傳來,讓陶夭夭有種流淚的的衝動,那聲音並未停下,而是繼續下去:“知道了又能如何,真相並不是那麼美好。”
不··那麼美好?那麼,還要苦苦之追尋麼。總比蒙在鼓裏,連一點關於他的事都不知道好吧~
“尊者,我想知道。”三叩首
“也罷···就讓你知道吧。”那個聲音淡然,威嚴的回答。
跪著。“尊者,為何他已來三年,卻近幾日才救了那株桃花。”
紅衣公子上前一步,對山上一拜:“述屬下逾矩。”又回頭對她說:“我來告訴你吧,他三年前來的時候,是妖,菩薩沒理由救一個妖精,佛本無情,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如能渡他飛升,功德無量。佛就給了他一個選擇,他若飛升,菩薩用淨瓶聖水複活那棵桃樹。”
“他思考了三年?”陶夭笑了,可是渾身都在顫抖。
紅蓮點頭:“恩,三年。”
一株“屍體”真的有那麼重要麼?那麼那個桃花妖,對他有多重要呢!
“我是那個桃花妖麼?”未加思索,這一句話就已經出口。出口的瞬間就已經在悔恨,若自己不是···
“是。”紅蓮回答:“我都感覺到了你身上的草木之氣,和桃花之靈。”
是的···是的,突然開始大笑,是我!他愛的人是我!我是那株桃花妖,可是···瞬間有淚流滿麵,是我,是我,他愛的人是我···可是他走了,走了,留下了一個愛他的,他也愛的人,為了自己的一個軀殼,這究竟是為什麼啊。
“我要盡知前塵往事,我要知道一切,為什麼我身為人身。”為什麼我們之間會淪落到這個地步,為什麼···
一城清風拂過,花香四溢,恍惚間視線模糊,一個聲音遠遠傳來“你要的過往,你自己去看吧。”
···回憶···
從有意識起,就是因為絕佳的陰陽交彙之境,吸收了日月精華。這個地方當然會有各種各樣的妖物來爭奪,可是···桃妖從來沒有見過其他的人,除了那個男子。
他靠在自己的軀幹上睡著了,桃妖忍不住幻化了人形,不過5,6歲的樣子,靠近。俯下身,去端詳這個日日在這裏修煉的男子。
突然睜開的雙眼,和一把抓住自己的手,讓自己嚇了一跳,桃妖轉身想逃,卻逃不了。“小丫頭,終於有自己的神識了呀~那麼笨,在這個地方,都修煉了那麼久才有神識。”
“你!”桃妖臉都紅了,好像是有一點笨。
一隻手把自己抱住,一隻手在撫摸自己的頭頂,像在安撫一直炸毛的貓咪,“我···不是貓妖。”桃妖小聲的抗議,
“恩,桃花妖。”那個男子溫柔的說
“這是絕好的修煉之地?”桃夭抬頭,眨眨眼
“恩。”不然,你這個小傻子,也肯定億萬萬年後還是一株花。
“可是···”懷裏的小孩在掙紮:“我隻見過你一個妖怪。”
“恩。”男子懶懶的回答,不然你會活得好好的?也隻是因為你這株桃花蠻好看,才留你為我遮陰數百年。
“你很厲害!”懷中的小孩雀躍了,撞到了男子的下巴。“以後,你陪我修煉吧!”
“恩。”答應了,就算報答她數百年來為自己遮去烈日。對上懷中小孩的眼睛:“記住,我叫灼華。”
小孩委屈的樣子,眼淚閃爍著:“我···我沒有名字。”
“桃夭,你叫桃夭。”
···················
某一日,蛇族的一位友人羽化飛升,灼華免不得去應承一番,而桃夭此時吸收日月之精華,已經能幻化成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了。卻是個不能帶去的主,理由讓人啼笑皆非,桃木可以避邪···所以常用製作桃木劍,桃符什麼的。灼華可以不在乎,但是,桃夭她在乎,他不要別人為了她而痛苦。
躺在草地上,吸收日月之精華,遠遠的傳來一陣腳步聲,桃夭忙躲了起來,灼華這個時候就回來了麼?
遠遠走來得人身上有一股淩厲的劍氣,是個道士,走到近前端詳這株桃花,喃喃:“不錯,千年之木,想必有些道行,用來製劍,再好不過。”話畢,拔劍,第一劍就斬斷了她的枝幹。“啊!”忍不住痛呼出聲,精魄從樹中彈出,靈體的左臂已經不在,桃夭淚水漣漣。
那道士一怔,“竟已成妖!桃木成妖!”
桃夭哭得更凶,喃喃:“哥哥,灼華哥哥~。”
“蛇妖灼華,想來她妹妹必定不是什麼好人。”那道士拔劍,“也罷,今個兒就收了你。”
他手中的劍再次刺入,綠色的液體流出。傷口卻又漸漸愈合,靈體開始慢慢縮小成十歲的樣子。
桃夭這隻傻妖精終於想起來了要跑,跌跌撞撞。身後的人在追,不依不饒,舊傷新傷。桃夭隻恨自己會自愈,才會受著淩遲之苦,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偏偏這樣,怕是要被殺到失去神識,變成一株桃花。
“救命···”桃夭的呼聲在山穀裏顯得那麼淒愴,去無人應答,是啊,桃花妖。靠近的話,道行低的妖怪反而會被傷到,誰會來救呢?
我,為何身為桃花,反卻為妖!為何素未謀麵,你便要殺我,我當真是天理不容麼?為何生為妖,為何生為妖!為何生為妖!
妖怪什麼的,果然,最討厭了!嗬嗬~
一陣青芒掠過,已在一人懷中,離地而起,風聲呼呼。在落地時,已經是不知何處的一處竹林。
“赤天君,這便是舍妹。”抬頭看到灼華,和身邊的紅衣人,赤練蛇成仙,赤天君。抱自己的人,低頭時,眼裏有隱隱的疼惜“桃夭,疼麼?”
“灼華,我來看看吧。”自己被赤天君一把抱過去,抬頭,桃夭對上赤天君火紅的眸子。“莫怕,我幫你療傷。”一陣陣白光閃過,懷中的小孩卻隻字不言。
灼華:“桃夭···”
桃夭開口了,淡淡的語氣,有隱隱的期待,“赤天君,是神仙麼?”
灼華:“恩,是的。”
桃夭扯了扯赤天君的衣袖,“赤天君,可以滿足桃夭的一個小小的願望麼?”
赤天君笑了:“你且說。”
小孩開口了,“我,不願為妖。”
一向淡然的灼華,打翻了茶盞。桃夭,不願為妖,她是要離開了麼?這個朝夕相處的女孩,這個蔭庇自己數百年的桃花妖。開口:“桃夭,別鬧,你若實在氣不過,我去殺了那道士便是。”
與灼華的無力相對的是,桃夭無比堅決地一跪,“我,不願為妖!不願為妖!。”
赤天君看著好友,有些為難。“這···”
桃夭:“神,不是萬能的麼?”
灼華一揮袖,:“便成全了她吧,我便答應你為你照顧你的妹妹。”
··········································································
三月踏青,遊人甚廣,後山的桃花,更是不得不看的勝景。桃花樹旁有一間小屋,屋裏住著一位老婦,容華已老,日日悉心照料著這株桃花,便有秀才以此為詩
“半山桃花半百叟,一夜春風一點愁,一溪清流一葉舟,相遇容易難相守。”
“不得相守又有什麼關係,是當年我任性,也是當年你未珍惜。想回首的時候,你我恰恰都已經走上了絕路,命啊!但是,我守著,我們所有的回憶,死後,我必成妖,日日在此,仰望你所在的九天,即使你已飛升,無情無欲,我也隻是想看著你。”半百的老叟看著天空喃喃。
已是夕陽染紅雲霞
“走了走了,天再晚,就不好下山了。”
“呀!這裏怎麼會有一條青蛇!差點就咬到我了!”
“小心一點,別踩到它,上天有好生之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