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著那枚小小的硬邦邦的黑色金屬塊兒，尖錐狀的彈頭咯的他掌心一陣的疼。
    楊菩青表麵風平浪靜的，實際上在他的腦海裏早已轟隆轟隆地閃過無數的想法。
    殺人滅口？不行，對方好歹也是自己的‘同類’。
    金錢收買？美人計？調虎離山之計？金蟬脫殼？聲東擊西？
    孫子兵法，孫臏兵法，三十六計，古人的思想結晶讓楊菩青全部給鼓搗了個遍，卻毫無頭緒。
    少了剛穿越重生來到秦坦大陸的那一種無助與孤獨感，楊菩青麵對以同樣狗血的方式來到這裏的鬼醫顯然多了幾分謹慎與戒備。
    不過，經過這麼對手一招出其不意之後，他心底倒也平靜了許多。現在對方是敵是友不甚清晰，也還摸不清鬼醫的底細，切不可輕舉妄動。
    於是，他笑嘻嘻地湊前去：“那不知道兄台高姓大名，前一世也是踩你死（Chinese）嗎？”
    鬼醫眼一橫：“小安子，忘了！我是劉零，劉伶飲酒不留零的劉零。”
    劉零？
    劉伶飲酒不留零的劉零！
    楊菩青想了一會兒後，他登時興奮的大叫：“零蛋，是你啊。咱兄弟倆人真TMD好久沒見了，走，哥哥我請客，咱們喝兩杯去，哥們兒不醉不歸。”他忘了現在論年齡，他連當人家弟弟都排不上，頂多算個侄兒。
    鬼醫把煙頭蹋了個稀巴爛：“喂，老兄，你還真以為咱倆現在是他鄉遇故知，喝TM個變白癡啊！瞧瞧我們現在這處境，特別是你這處境，你說我能無視道德的底線與法律的規定，帶你這麼個毛都沒長齊的小鬼上酒館嗎？小子，下麵的毛都還沒冒芽吧。”
    楊菩青一下子就蔫了。
    他斜眼望向鬼醫，一臉的苦大仇深。
    “我說你是不是去整容了，咋整的跟一洋鬼子的模樣。”楊菩青很不爽，細看劉零的眉眼，雖然仍有年輕時候的痕跡，可惜高鼻梁外加卷曲的褐色頭發，讓他平添幾分洋氣：“你該不會是連著身體都穿過來了吧。”
    真羨慕！哪像他，至今還是一猴孩子似的的豆芽菜身板。
    “我本來就是一個中俄混血兒，我的中國母親其實是我的後媽。以前麼，不是吃公家飯嗎，為了表示我是一根正苗紅的好苗子，祖宗百代都是紮根在亞洲東部這麼個廣袤的土地上的純正中國人，所以我大學期間就把頭發染成黑色，卷發也拉得直板板的，顯得更有中國味些。”
    劉零又點著了一支煙，盤腿坐在楊菩青的身邊，一邊噴煙一邊說起自己的不可不說的穿越史詩。
    可楊菩青卻不會理會他講得有多煽情，語句有多優美，統統變成死板的官方檔案語。
    鬼醫劉零個人檔案：
    現世姓名：？？？（師兄奇諾幫著取了個小名叫藥渣子）
    前世姓名：劉零
    現世年齡：三十八歲
    前世年齡：二十二歲
    職業：上輩子是外科醫生，這輩子是魔法醫生
    暫居地：伏瀾帝國琅城附近的祁山山群某分支
    穿越原因：在幫某位中槍的烈士實施手術取出那顆子彈後，突然那顆子彈射出強烈的白光，再睜眼已然穿越。
    楊菩青聽著，心裏不斷腹誹。你說人家穿越他穿越，為什麼他的穿越車票就是一張普快火車票，人家就是磁懸浮。他可是老老實實坐了十個月的車廂後，才算完整地穿越了。
    隨即，楊菩青捕捉到一點關鍵的地方了：“你說是這枚子彈射出白光後，你就發現自己穿越了？”
    “嗯，我當時還穿著白大褂，一手拿著解剖刀，一手拿著鑷子，你那枚子彈就穩穩當當地夾在那鑷子的兩條美腿之間。”劉零望向楊菩青：“你把那子彈對著光瞧瞧。”
    楊菩青舉著子彈，就這麼一個旋轉，他便在彈殼上發現一個小小的魔法陣，透明的，但在陽光的反射下會顯現出銀白色的光。
    “怎麼會！”楊菩青訝異得無法出聲。
    鬼醫哼了一下：“你可知道當我發現這個魔法陣的時候，就像一個陌生女人走到我麵前遞給我一張醫院開的孕檢和一張DNA親子鑒定時的心情一模一樣，夠驚訝夠無辜，簡直都懵了。”
    楊菩青將子彈揣進懷裏：“你不會想說，我們原來生活的地兒也有懂魔法的人存在？”
    “這他-娘-的誰知道。”
    是啊，誰知道呢，除非給他們一張返程票。
    當即，兩下無言。
    “兄弟，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
    “你剛來時有講昏話，說什麼任務沒完成，對不起師傅和師兄。若是秦坦大陸通用語，我也猜不出。可是那麼標準正確的普通話，我這個出生在東北的人要是也聽不出，那童年算白混了。”
    楊菩青聽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其實，我剛來的時候真的是很不習慣。”香煙繚繞，劉零把還帶著些火星的煙頭摁在地上：“這十多年來我不知嚐試著回去，想回到屬於我的文明中去，想到他的墳前拜祭，可終究還是以失敗告終。最後，我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楊菩青看著一臉憂鬱滄桑的劉零。
    當年他認識劉零的時候，他還是Z市一家大醫院的所謂天才醫師，令人眼紅的高幹子弟。
    他在幫自己師兄做手術的時候才二十歲的年紀，一個傻傻的愣頭青，對他的師兄一見鍾情，手術後巴巴地跑到病房，口舌極不伶俐地自我介紹說：“你、你好，我是你的主治醫師，我叫劉零。你應該聽過那句對聯吧：賈島醉來非假倒，劉伶飲酒不留零。你取第二句聯的首尾兩個字組合起來就是我的名兒。”
    當時，他還叫做常安，二十五歲，跟他的師兄打配合戰。
    其實，現在想起，當年師兄能夠看上這個青稚卻癡情傻小子的話，他後來可能就不會愛上那個毒梟，也就不會被害死。
    在師兄的葬禮上，年邁的師傅一下子蒼老了許多。而他，也在那個悲痛的場合，自動請纓代替師兄的位置，調職到K市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