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語氣裏的刻毒和誘惑叫羽化棠心頭一顫，他靜靜看著她，目光如炬，“如果我娶了你，你真的願意交出虎符？”
    晶瑩的目光中劃過一絲黯淡，雪女勉強朗朗一笑道：“你娶了我，我就是魔族左使的夫人。即使靈係失了虎符，還有你這個左使依傍，總算不是太吃虧。”雪女眼眸一轉，看著羽化棠的目光魅惑無極，“你這個做丈夫的，總不至於對妻子的母家置之不理吧？”
    口中這樣說著，雪女的心裏卻明白，在這個看似不羈桀驁的男人心裏，什麼都不能和那一襲冷酷狂虐的紫色身影相比。
    “你答應嗎？”雪女淩厲的目光深深將羽化棠凝住，叫他不能有一刻遁逃。
    羽化棠低頭，不羈的俊朗麵龐上劃過一絲猶豫，不過片刻，那猶豫就像夏日的晨霧被旭日一照消失不見。他朗朗抬頭看著雪女，語氣鄭重而認真，“好！我答應。我會娶你，你把虎符給我。”
    雪女聞言先是一愣，繼而哈哈大笑，她笑得那樣苦澀，那樣縱情，任由眼眶裏的淚水一滴滴落在草地上，斷愛池裏，凍結了花草池水，凍結了一切也毫不在意。
    “小棠，在你心裏，我還比不上一塊虎符來得重要！”雪女驟然止住了笑，看著羽化棠的眼神淒楚而悲慟。
    羽化棠俊朗的臉上疲倦而無力，他無奈抬頭看著雪女，低聲道：“如果這一切是你想要的，我給你就是了。你又何必介意這許多？”
    雪女神色哀婉如垂柳倒影，切切道：“你叫我怎麼能不介意？小棠，你的心思細密周到，卻永遠沒辦法了解一個深愛而不得的女人怨憤不安的心。”
    羽化棠苦澀一笑，“我是不了解，所以更不理解。不理解為什麼你一定要將自己的終生幸福寄托在一個不愛你的人身上。”
    她冷冷哀切笑了，目光一動，已瞥見自己倒映在血池裏憤怒扭曲的臉孔。她一邊輕拂自己晶瑩的臉龐，一邊哀哀說道：“什麼時候我的臉上也有和雲凰一樣的忿恨不安了？”她苦澀扯唇，笑意淒楚，“這樣子可真醜。難怪你看著討厭，也不願意娶我。”
    羽化棠看一眼雪女風華絕代的麵龐，低聲道：“你很美，不能娶你是我自己的問題。”
    雪女苦澀一笑，笑意淒切淒涼，“總算你還有點眼光。”她說著自袖裏拿出一塊食指大小刻著繁複飛虎花樣的玄鐵，話鋒一轉，笑向羽化棠道：“看在你還有點良心的份上，這塊虎符，我就給了你了。”
    羽化棠怔怔看著雪女手中暗影流光的虎符，滿臉不敢置信，“你……”
    雪女將虎符遞到羽化棠麵前，半是無奈半是感慨道：“這個虎符算是我主動給你的，不用你犧牲自己來娶我。不過，我有一個條件，不管將來發生了什麼事，請你看在我曾經救過你和今天贈送虎符的情分上，放靈係的人一馬，行嗎？”雪女哀哀看著羽化棠，最後那句“行嗎？”幾乎是低聲下氣的哀求。
    “為什麼？”羽化棠沒有伸手去接，隻不解看著她。
    雪女抿唇一笑，長長歎了一口氣，“就算我現在逼著你娶了我，將來靈係的人要是和魔族有了衝突，你還是會義無反顧地把我們都除掉，與其讓你將來毫無顧忌的出手，不如現在賣你一個人情，也許還有一點出路。”雪女眉目低婉，看著羽化棠的神色深情而綿順，“其實……我也是有點私心的。我不想將來，你想起我就會皺起眉頭，就像現在一樣……”
    羽化棠聞言，心頭一滯，緊皺的眉頭緩緩鬆開，看著雪女的眼神有說不出的感激和歡喜，“雪女，我謝謝你。我保證你將來不會後悔今天的決定。”
    雪女苦澀莞爾，低低說道：“將來的事，誰又說得準呢？就像從前，我們之間，誰又想得到會變成如今這樣？”她口中說著，長袖一擺，風雪迅速掩住她的身形，她看著羽化棠目光深切不舍，“小棠，我走了。我們後會無期。”
    “你去哪裏？”羽化棠接過半空落下的虎符，上前兩步，急切切問道。
    看見羽化棠麵上難得的關切，雪女風華絕代的臉上綻放出傾城的笑意，“我把虎符給了你，已經背叛了全係，再沒有麵目麵對自己的族人。我要離開魔都。至於去哪裏？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這些年，我守在這裏實在有些鼠目寸光了，我想出去見識一下。看看六界的風光。聽說童叔鬧得人界風風雨雨，我去看看笑話也好。”
    羽化棠不語片刻，心裏已經鎮靜下來，他仰頭看著雪女漸漸消散在風雪裏的身影，低低說道：“我又欠了你的情……”
    雪女淡然一笑，長袖一甩，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一聲歎息幽幽飄蕩在魔山之巔。
    望著雪女消失不見的地方，佑寧心裏一陣唏噓，又是一個癡情的絕女子。
    魔山之巔的白霧皚皚裏，羽化棠一襲青衣落拓，瀟瀟站在殷紅如血的斷愛池旁，神色落寞。手中的玄鐵虎符流光璀璨，耀目的光暈落在眼中有一瞬間的癡迷。
    佑寧不知道羽化棠呆呆站了多就，隻知道自己的四肢全都麻亂到失去了知覺，他才長長歎息一聲，挪動了腳步，消失在雲霧重疊之中。
    “你還好吧？”重華溫柔摟住佑寧纖瘦的肩膀，低頭關切道。
    佑寧咬唇笑道：“現在還好。要是羽化棠再晚走一會，我就不好了。”說著，側頭看著重華嗔道：“你也是。我們兩個又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為什麼要躲起來，大大方方出去和他打個招呼，豈不是好？現在這樣一弄，將來羽化棠知道了，一定怪我們偷聽。”
    重華小心將佑寧安置在一旁的岩石上坐下，神色鬱鬱，“我不想讓小棠難堪。”
    聰慧如佑寧怎麼會不明白重華話裏的意思？於是黯然點了點頭，“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重華莞爾一笑，溫柔理了理佑寧散落下來的鬢發，“你皇叔的靈株就在那邊，你要不要去看看？”
    佑寧神色一斂，暗暗低下頭去片刻，神色哀切道：“好。”
    墨青色的曼珠沙華在群花群草之中，有著一種傲然獨立的姿態。
    佑寧纖長的手指輕撫它彎曲的花莖，有冰涼清潤的觸覺，“重華，人化作靈株之後真的可以轉世嗎？”
    重華的目光遼遠清明，他寧和看著佑寧，麵上有溫柔綣卷的笑意，“曼珠沙華是佛座下的靈花，斷愛池是遠古靈池，成長在這裏的靈株更有機會修成靈性，早日轉生。”
    佑寧淒楚的滿上劃過一絲感激之色，他緩緩站起身來，看著重華，認真道：“謝謝你，我知道醉半仙是仙界的人，你和羽化棠把他葬在這裏已經壞了魔族的規矩。”
    重華伸手撫上佑寧俊俏的臉龐，笑道：“傻瓜。這有什麼？你難道忘記了，我是魔族的魔尊。魔族裏的一切都是我說了算的嗎？”
    佑寧不動聲色別過頭，躲開重華的手，目光切切落在那一片的曼珠沙華上，“如果可以，我真希望醉半仙可以回到他成長生活的地方去，畢竟那才是他熟息的世界。”
    重華唇角一動，漆黑的目光中劃過一絲決絕，他邪邪一笑，笑意清淺，“會的。他會回到他原來的地方去的。”
    沒有領會重華話中的深意，佑寧癡癡看著他，歡喜問道：“真的？”
    重華鄭重點了點頭，“真的。”
    魔山之巔的雲霧仿佛終年不散，氤氳著水汽飄飄蕩蕩，四周的視線朦朧，漸漸隻能看清眼前的景色。
    清風一陣拂過，空氣裏清冽的味道那樣熟息，叫佑寧渾身一凜。他伸手拉住重華，開口問道：“重華，我們第一次碰見狐寶和雲凰的地方是不是也在魔山之巔。”
    重華的手指有一瞬間的冰涼，“怎麼這麼問？”
    佑寧眉心一蹙，“我記得那時候空氣裏漂浮的味道，就和現在一樣，清冽中帶著淡淡的甜腥。現在想來是曼珠沙華和斷愛池水的味道。對不對？”
    重華苦澀一笑，岔開話題道：“你的鼻子真靈。天色晚了，我們快下去吧。今天我還找了兩個人要給你見見。”
    佑寧癟一癟嘴，“你找了兩個人？什麼人？好玩嗎？要是很無趣的人我可不見。”
    重華摟著佑寧的肩，輕輕笑道：“你總想著玩。最近魔族不太平，我找了兩個人給你做護衛，保護你的安全。”
    佑寧無奈搖了搖頭，仰頭道：“我可不可以不要？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何況我還有狐寶，它會保護我。”他說著，伸手拍拍已經妖化的狐寶的巨大額頭。
    狐寶仿佛聽懂了佑寧的話，張大了嘴巴怒吼了兩聲，以示自己的雄壯威武已足夠保護主人。
    重華苦澀扯唇，“不行。”
    “為什麼？”佑寧疑惑。
    “不為什麼，我說不行就不行。”很多原因，重華一時不方便和佑寧解釋，隻得采取“以暴製暴”的手段。
    佑寧嘴巴一癟，委屈道：“你真霸道。”
    重華子伸手自身後溫柔環抱住他，讓他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胸前，語氣溫柔，“寧兒，現在你的安全對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你要是不能好好保護自己，我很多事情就做不了了。你總不想拖我的後腿吧？”
    佑寧無奈歎了一口氣，妥協道：“好吧。”
    重華滿意一笑，拍了拍狐寶的腦袋，命令道：“狐寶，回魔族大殿去。”
    狐寶仰頭大吼一聲，那聲吼當真是氣勢雄渾，威猛有力，仿佛在向某人示威一般震人心魄。
    佑寧聽得明白，斜眼笑向重華道：“狐寶在生氣你不信任它呢。”
    重華低低一笑，溫柔撫摸狐寶的下巴，笑道：“狐寶才沒有那麼小氣是不是？”
    享受著重華的服務，狐寶舒服點了點頭，很不爭氣地同意了重華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