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就這樣連綿不絕地下著，有清冷而蕭疏的意味。
    佑寧的身子已經被暴雨淋濕浸透，緋色的長袍，就像是失去了生氣的蝶，緊緊依附在他單薄的身上。
    幾個焦雷堪堪從頭頂一閃而過，轟得耳朵“嗡嗡”亂響，頭昏目眩。他仿佛沒有一絲察覺，木訥訥往前走著。
    有悠長的歎息，一絲稔熟的聲音悠悠從身後響起，“你這是要到哪裏去？我們不是說好了要結伴嗎？你這樣，是不要我這個兄弟了？”
    佑寧渾身一震，站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一張驚才絕豔的臉滿含笑意閃身搶到佑寧麵前，“佑寧，你怎麼了？為什麼不看我一眼？你不想見到……我了嗎？”仿佛被佑寧麵上的蒼涼無望所震懾，胥嵇的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來。
    “你怎麼了？哭過了嗎？”胥嵇眉心微皺，清越的嗓音裏含了無限憐惜心痛，“誰欺負你了？是那個李王霸嗎？你不要生氣，我們叫溪雲去教訓他好不好？你知道溪雲很厲害的。”
    佑寧木然伸手擦幹自己麵上的黏濕，抬頭看著擋在自己頭頂的青綢布傘，啞聲道：“你怎麼在這裏？”
    胥嵇笑得坦蕩而嫵媚，“我看今天的雨景很美，所以出來走走。沒想到看見了你。”
    佑寧苦澀一笑，“是嗎？”
    “你這是要去哪裏？為什麼不叫我？”胥嵇側一側頭，顧盼神飛的麵上已有了一絲假嗔之色，姿容絕世。
    佑寧忍住心中翻湧的苦澀，淡淡道：“我要離開這裏。去別的地方。”
    “別的地方？那是哪裏？怎麼不和我說一聲？不會是想撇下我吧？”
    佑寧淒然搖頭，“我都不知道自己去哪裏，怎麼叫上你？”
    胥嵇笑得爽朗，輕輕點一點佑寧的額頭，“你不是說我和你的師父長得很像嗎？師父有命弟子怎麼敢不從？何況我還是你的好朋友？現在，我可是和你約好了，要是不告而別，我可是要生氣的。”
    想起久別不見的師父，佑寧隻覺得悲苦難言，眼中的酸澀再難壓抑，任由淚水潺潺而落。
    胥嵇被麵前哭得無比淒涼的佑寧嚇到，又是心痛又是自責，“是我說錯什麼話了嗎？你怎麼哭了？別哭了，好不好？”
    透著朦朧淚光看去，眼前這張和夢境裏一模一樣的臉漸漸模糊，徹骨的思念和委屈，逼得佑寧喘不過氣來，“胥嵇，讓我抱抱你，好不好？就一會。”
    胥嵇微微一愣，眼角眉梢的笑意收斂，點了點頭，溫柔道：“好。”
    佑寧把自己的頭靠在胥嵇的肩膀上，呼吸著他身上清冽鹹濕如海水的味道，低低呢喃，“連身上的味道都那麼像。”
    胥嵇目光一沉，喟然歎息一聲。
    那淺淺的歎息仿佛是一塊巨石，重重壓在佑寧的心上。心緒有一瞬間的遊離，“師父，你生氣了嗎？為什麼不來見見佑寧呢？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的心好痛，好痛……現在的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這個世界……師父，你不是最疼愛佑寧的嗎？佑寧現在隻有你一個了。你來見見我好不好？我以後都會聽話的，再不敢不乖了。求你來見見我，好不好？哪怕隻有一刻……師父……”
    無盡無休悲寂的苦澀浮上佑寧慘白毫無血色的臉，他仿佛夢魘了，神色迷離，抱著胥嵇哀哀低哭。
    胥嵇僵直了身子站著，絕色的臉晦默難測。那把青綢傘在地上輾轉晃動，大雨傾盆，兩人就這樣毫無所覺地站著。
    雨水帶著淩厲的氣勢磅礴而下，似乎想將漆黑的夜色衝刷幹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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