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故事從戰爭開始。
    天有暗紅霞光，因為破敗孤村正燃著漫天大火，倒不知是天光應襯了火光，還是火光點亮了這日暮的天。
    男人的腳一踏上這屍橫遍野的孤村，肉體被燒焦之後的味道就撲麵而來。這味道讓男人輕輕皺了皺眉頭。
    看了看遍地身著秦式戰甲的士兵的屍體，男人想，速度真快啊……這是楚國的最邊境了吧…
    這是寒冬天，十一月。
    幹風吹大了火光，也吹起了那男人如雪之白的發與墨色的長袍。男人眯起了如劍一般銳利的眼，將目光鎖定在遍地焦瘡的某一點。
    果然在這裏…男人想著，步步朝正在燃燒的草棚逼進。
    草棚頂端不堪烈火，一下子朝白發男人砸去——！男人頭也不抬，揚劍，揮開了那斷烈燃燒的草棚——也不過是眨眼的功夫。
    男人此刻更有興趣看他腳下的事物。那個事物是個人，讓他追蹤千裏尋來，看起來已經死了。
    死了？男人用未出鞘的劍敲了敲那個人的頭。
    如果不是他，即使那個人早先沒死，剛才也會死在這草棚之下；即便還是沒有死，再過幾個時辰也會死，不是死於這大火，也會死於這寒冬。說起來，自己本不該親自來的，殺死一下已死、將死、必死之人有何意思？
    男人轉身欲走。
    “唔……”可那個被認定死了的人動了，非但如此還發出了聲音。
    男人回身，再次回去原地，俯看那地上的人。
    地上的人醒了過來，竟然還有力氣翻了個身，這次，他們正麵相對。
    “白鳳？”男人開口，這個問句有著讓人莫名的脅迫感。
    “……衛莊？”地上一身血跡的男人不問反答。現在他沒有力氣站出來，但也看不出他在示弱，即使他在那個渾身危險氣息的男人的下方。
    男人，噢，不，衛莊順著青年的目光就看到了出賣自己身份的物件上——他自己的劍——鯊齒。竟沒有想到，這個人認識。
    “對。”衛莊繼續俯視，再次問道：“白鳳？”
    青年無法回答，因為他開始大咳，直到嘴裏咳出了血。
    衛莊皺眉，覺得自己這次轉身真沒有意義，這還是個快死之人。所以他決定要走。他已再次轉身——正在這時，那名青年停止了大咳，回道：“對，我是白鳳。”
    這是個不怕死的人，而這樣的人總是令衛莊這樣的強者感上那麼一點興趣。所以，他再一次回身，與那青年對視。
    如果不承認自己的身份的話，最起碼能再喘上這幾口人間的空氣。可是說出來了，自己就不得不出劍了。用鯊齒幹這個？男人內心還是不屑。可是，這個人算是個強者了吧？衛莊想，建立“流沙”雖不過半年，但招攬的好手不能算少，也不能算差，可是，這個白鳳入“流沙”、闖九門八陣，一路殺到總壇，直至殺死當時隻在衛莊這個首領一人之下的副手。好了，等衛莊從趙國執行任務回來，他的“流沙”沒了。
    強者？衛莊又對他進行了否定，強者會死在這孤村？
    正在他這麼想的時候，那本在地上苟延殘喘的男人動了——
    白鳳動了，他一躍從地上而起，在這同時，他伸右手朝毫無防備的男人的心髒處襲來——
    然後，他再次倒在了地上。
    過程不過一瞬。
    衛莊比他更快。這一瞬，衛莊用了前半段反應，後半段，出手，讓對手重新倒地。
    衛莊用驚訝表示他對於這個叫白鳳的人更感興趣了，他又一次以俯視的方式出現在白鳳的視野中，他甚至願意多與這個看起來真得離死不遠的人再說點什麼。
    “你與秦兵交手了吧？這是個孤村，看起來早沒有人煙了。遍地的秦兵的屍體，都是你幹的吧？”
    “……”白鳳在咳，又是幾口鮮血，他閉上了眼。這是他的末路了吧？那還有什麼可廢話的？
    “……”衛莊注視著這個以沉默對抗死亡的男人，竟然笑了。
    火，紅光，屍體，斷壁殘垣，天竟開始飄雪。
    烈火寒冰。
    衛莊在這烈火寒冰中笑了：“你還有另一選擇。”
    白鳳睜開了眼，這亂世，願為強者，貪圖苟活。
    兩人對視的眼中都有火光寒氣的影。
    白鳳在等衛莊未盡的話。
    衛莊說：“加入流沙，坐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