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遲，太陽落到西邊。
    我滿麵笑容地領著二人上扶空山。
    其間得知，那小個子是天山門的采玄真人，因樂善好施，矜貧救厄，世人便送了個美稱‘劉天仙’，其大名叫劉百鴦，俗稱劉結巴，當然，沒人敢當著他的麵這麼叫他。
    他的門下隻有四名弟子，分別是李無血，沈鳳通，燕子丹，單有施，世人也給起了稱號，叫‘鴛鴦四公子’。
    還沒到宅邸，就遠遠看見一個白色身影站在樹下，正若有所思地想著什麼。
    那頭黑發真是亮瞎了人的眼，披墨帶水似地流下來，直抵腰際。
    小綠看見他，像是小狗看見了肉骨頭，一陣風似地跑到舒靖白身旁，嬌羞又嬌滴滴地喊了聲“舒公子。”
    李無血不可察覺地蹙了蹙眉頭。
    舒靖白略過她，把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
    “舒公子，別別來無恙？”‘劉結巴’采玄真人邊微笑，邊大步踏了上去。
    舒靖白朝他點頭示意：“幾十年未見，真人還是精神矍鑠，一如當年。”
    “嗬嗬，怎麼不不見令夫人？”
    “……婉兒已經辭世多年。”
    “啊，那那可惜了，婉姑娘秀麗無雙，可惜福福薄命舛，不然與公子乃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這番對話讓小綠徹底怔在了原地，我也愣了一下，舒靖白有老婆，而且還死了？
    我用今天賣果子賺的錢買了大米和菜，還有鍋碗瓢盆，萬事俱備隻欠東風，於是讓小綠到山上撿了點柴禾，自己則去洗菜擇菜。
    用樹幹簡單地架起鍋，接著生火，然後炒菜炒得風生水起。
    在鬧紅館的時候我什麼活都幹，粗活細活都攬下來了，為了表現得勤勞能幹，讓別人覺得我有用處，還自告奮勇地去倒夜壺刷馬桶。
    這樣的日子雖然辛苦，還要忍受種種欺負，但一日有三餐，不用當乞丐討飯，對我來說就真的足以了。
    我擦了擦被熱氣烘出來的汗，繼續炒大白菜，一邊炒，還要一邊忍受六隻眼睛直勾勾的注目。
    大概是被香味吸引過來的，這三個人的頭都快要低到鍋裏了。
    我趕緊大叫：“口水滴到鍋裏了還怎麼吃啊，都給我坐到一邊去。”
    舒靖白，劉結巴和潭兒立刻威正嚴坐。
    夜幕時分，涼風習習。
    小綠把幾盤熱氣騰騰的菜端到桌上，又給眾人盛了白粥。
    我買的米隻夠兩個人吃，沒有算他們的份，所以隻好把米煮稀了，做成一大鍋粥。
    “李恩公呢？”我環顧了一圈，沒看到李無血的身影。
    劉結巴撲哧撲哧喝了一口粥，空出嘴說：“他練，練功去了。”
    潭兒問：“你怎麼叫李無血‘恩公’？”
    對了，潭兒還不知道李無血救我的事，於是我把白天發生的事，添油醬醋地說了一遍，講得眉飛色舞。
    誰知潭兒聽了之後，說了一句“多管閑事”然後自顧自喝粥了。
    我立刻不滿地說：“他要是不救我的話，你現在哪來的粥吃啊？”
    潭兒衝我吐了吐舌頭。
    這個死小鬼。
    “公子，這碗粥已經涼透，可以吃了。”
    舒靖白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你自己吃吧。”
    小綠坐到他的旁邊，扭捏了一下，還是問道：“公子，你那個婉夫人怎麼去世的，是因為得了什麼病嗎？”
    舒靖白的身體微微一僵。
    潭兒像個蹦豆一樣跳到她的麵前，惡狠狠地說：“你這女人怎麼回事，嘴巴是留著吃飯的，哪裏來的這麼多問題？”
    小綠立刻噤若寒蟬。
    我看不過去地說：“小綠姐也是關心你師父，你這麼凶她幹什麼？”
    潭兒哼了一聲。
    我也哼了一聲，仰頭就灌了一口粥，誰知嘴巴被燙得發麻，趕緊伸出舌頭，呼哧呼哧地哈氣。
    眼角一瞥，居然看到舒靖白的嘴角向上揚了揚。
    看到我出醜就這麼開心嗎？
    神經。
    吃飽喝足，我和小綠終於能夠美美地睡上一覺，不用擔心半夜裏被餓醒了。
    第二天清晨，我在摘果子時無意間發現了一條溪泉。溪泉在樹林的深處，被蔥蔥鬱鬱的枝葉遮擋，不特意找的話根本發現不了，要不是為追那隻兔子，可能也找不到這兒。
    池水清澈如一泓月光，柔波粼粼，閃出無數璀璨光芒。
    一個多月沒洗澡，現在正好可以洗個痛快。
    “阿棄，快下來。”小綠朝我潑了潑水，咯咯笑。
    “我來啦。”我脫光衣服，一個縱身跳進水裏，濺起一大泡水花。
    兩人在水裏浴水戲耍，好不開心。
    “這裏麵還有魚。”我驚喜道。
    隻見水中遊著各色水禽，一個個文彩炫耀，好看異常。手伸進水裏卻抓了空，正準備再接再厲時，小綠驚聲大叫：“有猴子！”
    我猛地回頭一看。
    河邊的石頭上，不知何時爬著一隻灰毛猴子，正發出“吱吱吱”的叫聲。
    小綠大驚失色地躲到我的身後。
    我撿起一塊石頭扔了過去，原想嚇嚇它，把它趕走，誰知那隻猴子有樣學樣也去搬了幾塊石頭，朝我們砸了過來。
    撲通撲通幾聲，濺起水花無數。
    看見我們狼狽地閃躲，猴子歡喜地拍手大笑，幸災樂禍。
    這該死的畜生。
    我在水中走了幾步，忽聽風聲響起，躲閃不及，啪地一聲，石頭正中腦門，這力道不輕，隻覺眼前一黑，忍不住痛叫出聲。
    我忍痛看去，那隻猴子居然一把撈起我們堆在石頭上的衣服，像陣風似的竄進了樹林。
    我氣急敗壞：“臭猴子，把衣服還給我們！”
    那隻猴子回過頭，衝我做了個鬼臉，然後屁股一扭，瞬間就消失了猴影。
    這下可好，衣服沒了，兩個人就這麼赤身裸體地站在水中……
    小綠雙臂交叉，抱住胸前的渾圓，嘴唇發抖地說：“阿棄，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我大大懶懶地走上岸，摘了幾片大葉子包裹住重要部位，不過我這瘦骨如柴的身板，其實，也實在沒什麼可看的。
    “小綠姐，你在這裏等著，我回去拿衣服。”
    “那你快點回來，我怕。”
    我沿著原路往回走，撥開橫斜出來的樹枝，借著茂盛的花草，一路小跑。
    興許是太緊張了，腳下一個不察被絆倒在地，身體翻了幾個滾，直挺挺地摔進草堆裏。我灰頭土臉地爬起來，發現身上遮擋著的葉子在這一摔之下，都破破爛爛地耷拉在身上，有遮跟沒遮都一樣。
    我連忙逡巡四周，幸好沒人……稀稀漱漱，一旁的樹叢響了幾下，然後一雙雪白的靴鞋走了出來。
    我睜大了眼睛。
    他也睜大了眼睛。
    “啊啊——”
    尖叫聲劃破長空，驚起鳥雀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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