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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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紅柳綠的房間,窗前的元寶樹迎風搖曳生姿,跟搔首弄姿的媽媽有種俗氣的協調。
“來來來,試試這件衣服,看合不合身。”媽媽殷勤地把衣服套在我的身上,嘴裏不停的嘖嘖:“哎喲,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呀,瞧這俊俏的小模樣。”末了還加上一句,就是太黑了。
我像個人偶一樣被擺弄來擺弄去,有點搞不清眼前的狀況。
媽媽表情很滿意地說:“以後你不用在廚房幹活了。”我驚了一下,以為這是要趕自己走,又聽她繼續說道:“從明天起,你就跟著敏柔姑娘,好生伺候,日後自會好處多多。”
一聽這話,我指著自己的鼻子,驚訝萬分地說:“我也能去伺候姑娘?”
前不久黃大娘還譏諷我長得跟雞仔一樣,又黑又瘦,給院裏的丫鬟洗腳都沒資格,怎麼這會兒就能去伺候姑娘了?
雖然丫鬟這個活計是伺候人的,但對我來說可是個美差呀,不僅不用受黃大娘的奴役,而且還有漂亮衣服穿。
今天媽媽怎麼突然大發善心,難道是方才被夜壺熏暈了腦袋?
隔日,我搬到了專門給丫鬟們住的下房,下房在西院的一間偏僻屋子裏,床是一個大通鋪,六、七個丫鬟睡在一起,不過比起稻草鋪實在是好太多了,而且幹淨整潔,不會有蟑螂老鼠之類的時不時跑出來嚇你一跳。
“這裏給你睡。”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孩指著一個床位對我說。
我聞了聞床褥,忍不住說道:“這床好香啊,跟姑娘們身上用的香粉一模一樣。”
采香見我一副土包子的做派,心下便有了些輕視,冷著臉地說:“這裏的東西你不要隨便亂動,要是丟了什麼,你可就難辭其咎了。”
我聽出她是什麼意思,說:“我不會偷東西的。”
“小偷可不會說自己偷東西,你幹了什麼見不得的事會寫在臉上嗎?”
我才剛搬來,以後還得在這兒住下去,不想一開始就得罪人,哈著腰,一臉謙卑地笑說:“我不會偷東西的,采香姐要是不放心的話,我可以讓你搜身。”
采香翻了一下白眼:“髒兮兮的,誰要搜你的身。”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很髒嗎?來的時候自己還特意洗過澡的,身上穿的這件衣服還是小綠給的呢。
隨便收拾了一下,我就到前院報到。
前院住的都是叫得上號的紅牌姑娘,一人一間閨房,環境清幽別致,西院的丫鬟房自然不能跟這兒比,因為住的人根本不在同位檔次。
敏柔的房間不同於媽媽的庸俗蕪俚,裝飾擺設都很別具一格,桌上擺了一個盆花,飄蕩著一股淡淡的幽蘭清香。
我瞥到雪白的牆壁上還掛了一幅畫,畫上是一名端容秀麗的女子,她舉著一把搖扇,臻首輕垂,欲迎還羞,神情又略微帶了點調皮天真。
“你就是媽媽說的那個小丫頭?”此刻畫中的女子正在喂鳥,見我進來,百般聊賴地問。
我有點緊張地點點頭,說道:“是,奴婢叫阿棄,來伺候小姐的。”
她‘哦’了一聲,然後就沒說話了。
我站在那裏,不禁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麼,難道就一直站在這裏一動也不動?
大概是看出我的窘迫,敏柔吩咐道:“倒杯茶給我。”
我應了一聲,趕緊倒了一杯茶,小心翼翼地端到她的麵前:“小姐,茶來了,小心燙。”
敏柔伸手過來接。
她的手和我的手碰到一起,馬上黑白立見,美醜即分。
我頓時自卑地不行,像被打回原形似的縮回手。她居然哧地笑出了聲。
我也跟著笑,不過是尷尬的笑:“以前還沒這麼腫的,昨天被罰洗了一天的碗,就成這樣了。”
敏柔問:“你為什麼被罰?”
我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怎麼回答,難道要跟她說是偷東西才被罰的?可我壓根連首飾的毛都沒摸著。
敏柔一臉高深莫測地說:“難道是因為你偷了我房裏的首飾?”
我‘啊’了一聲,慌忙解釋:“不是不是,我沒偷你的首飾,我不是小偷啊,小姐,你千萬得相信我。”
無緣無故地被人按上偷竊的罪名,我恨不得吐一口鮮血,以示自己的清白。
“逗你玩的,一看你就是老實巴交的孩子,那個黃大娘的為人我也知道一點,你在她手下幹活免不了要受罪。”敏柔嘴角彎了彎,風輕雲淡地說。
提起黃大娘,我想起今天臨走時,一向專橫跋扈的黃大娘居然對我熱情了起來,慈眉善目的樣子跟之前判若兩人,讓我有種錯覺,以前虐待我的人不是她,而是她的雙胞胎姐姐……大約是擔心我日後攜私報複,當然,這是她想多了,我隻是個丫鬟,沒有欺淩壓迫的權力。
“這金創藥給你。”
敏柔從旁邊的櫃子裏拿出一個黃色小瓷盒。
我接過來,打開盒子,一股清香立刻飄了出來。好香。蘸了一點,細細地塗在手上。
“這是用茉莉粉調配的花脂軟膏,有去血散瘀的效果。”
“怪不得這麼香呢。”我笑眯眯地說:“小姐,你真是個大好人。”
話音剛落,一個聲音插了進來:“敏柔姑娘可在,小生進來了。”
我順著聲音回過頭,就見一個容貌清俊,意氣風發的青年走了進來。
敏柔一見到他,雙眼一亮,隨即又佯怒道:“你死哪兒去了,為何都不來找我?”
青年倒了一杯茶遞到她麵前,俏生生笑道:“要罵小生之前,先喝口茶潤潤嗓子吧。”
敏柔嬌哼一聲,扭過脖子。
“這段時間是我疏忽你了。”青年歉然:“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情,我一直抽不出空來見你。”
敏柔歪著脖子,還是不搭理他。
“你若是這麼不理不睬的,那我可就走了。”說完,作勢抬腳就要走。
“龍千波,你敢走,以後就不要來見我。”敏柔揮起粉拳,拚命敲打他的後背,別看是個嬌嬌弱弱的女子,打起人來卻一點也不含糊。
龍千波被打得招架不住,隻得求饒:“娘子,你打死相公我了。”
“打的就是你這個喜新厭舊,見異思遷的臭男人。”
“此話怎講?”
“少給我裝傻,你不是娶了沈家的千金嗎?忙著跟你的新夫人耳鬢廝磨,怕是早忘了我這個舊人罷。”
“原來在吃醋呀。”龍千波展眉一笑,哄道:“這怎麼能怪我,我與沈家小姐是指腹為婚,那時我還在娘胎裏呢,等我出生這事早已即成,就算要退婚,家父家母那關也說不過去呀。”
“少拿你爹娘搪塞我,恐怕是你自己看上了沈小姐的美貌,不舍得退婚罷了。”
龍千波搖搖頭:“沈小姐再美貌,怎麼比得上柔柔的蕙質蘭心呢?”
敏柔白了他一眼,酸裏酸氣地說:“聽說新夫人長得花容月貌,龍公子真是好豔福呀。”
“她嫁給了我就是家花一朵,家花又怎及野花香呢?”
“怎麼,我是不是得感激你還記得我這朵野花呀?”
龍千波嗬嗬笑了兩聲,手不安分起來:“這些日子不見,柔柔的腰可是細了?”
敏柔不客氣地拂開他的手:“這麼猴急,也不看看我房裏還有人。”龍千波瞥了一眼滿臉通紅的我:“她是誰?”
“新來的丫鬟,瞧著怪可憐的,你身上有銀子嗎,賞她一些吧。”
“你倒是慣會借花獻佛。”龍千波無奈地笑笑,掏出一錠銀子,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對著那錠銀子咽了咽口水:“阿棄,我叫阿棄。”
龍千波不禁皺眉:“什麼破爛名字。”
敏柔掩唇笑說:“你不是老吹噓自己才高八鬥,學富五車嗎,今日便讓你小露一手,給我的丫鬟取個漂亮名字,如何?”
龍千波想了想,念道:“秋叢繞舍似陶家,遍繞蘺邊日漸斜。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
我暗想,莫非他要給自己取名菊花?……那我還是寧願叫‘阿棄’。
一雙桃花眼笑成月牙,對我說:“你就叫桃蘺吧。”
我愣了愣,眼前這名男子笑得溫柔無害,卻讓我莫名的有種壓迫感,就像多年以後,他依舊這樣笑著對我說:
“阿蘺,嫁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