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憶流年 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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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霍克最終被一時興起要開宴會的香克斯強逼了幾杯酒,在他們相識的許多年後,如今的大劍豪也終於能夠接連飲下幾大杯朗姆酒而仍然麵不改色了,不過這一次率先不勝酒力而失態的卻是宿醉尚未緩解卻一頭又栽進酒裏的紅發本人——幾輪快樂的對飲之後,香克斯搖搖晃晃抓著酒杯自顧自的站起身來,米霍克看到對方用遲疑的目光盯了自己片刻,旋即果斷的移開。
他看著紅發隨手抓住一個海賊團的新成員絮絮的講著那個橡膠小鬼的種種;他看著他飲盡了一杯酒就隨手從身邊的夥伴處搶來新的一杯;他看著他笑容大大手舞足蹈的唱歌……香克斯似乎很高興,隻是他顯然是一直故意的避開了自己所坐的位置。
米霍克不知道這是為什麼,紅發明明是個大度的人,可是這麼多年之後,當自己真的願意漂泊過遼遠的大洋,主動來找他喝酒的時候,這個人的表現卻像是在同自己鬧別扭……
二十幾歲的時候,年輕的劍客覺得他不懂那個紅發海賊的主動奔放;三十幾歲的時候,失望的大劍豪認為他無法理解那位新晉四皇的舍己為人;如今的米霍克已經四十一歲了,可是當他終於勉強認可了那個家夥當年的行動時,他卻又不明白現在的香克斯了。
被曬在一邊的米霍克最終放棄了去探尋紅發這番行止背後所蘊藏的含義,他接過了貝克曼遞來的酒一飲而盡,算是接受了雷德號副船長對於被冷落的客人真誠的道歉。
“頭兒隻是喝得忘乎所以了,請不要見怪。”貝克曼深吸了一口煙,語氣既不熟絡也不疏離的向著麵前的王下七武海解釋道。
“紅發這個樣子,也並不算奇怪。”米霍克一樣禮貌的予以回應。
“……”一旁的拉基欲言又止,最後隻是沉默的起身站到了貝克曼的身後,扯開一臉的橫肉對著米霍克笑了一下。
米霍克最終在深切的同情和理解中與貝克曼作別,在離開熱鬧的人群前,他深深的看了一眼不遠處那個麵帶酒暈眉飛色舞的同某個海賊愉快的聊著天的家夥,難怪雷德號優秀的副手在經年之後竟然會變得如此滄桑了……
在重新登上了自己的小棺材船、揚帆而去的那一刻,米霍克有些無力的想到,紅發也許真的就是自己生命中那個注定無解的存在……香克斯也終於認識到他們彼此間身份上的敏感了麼?抑或隻是由於那個人的世界裏……已經不再有自己可以容身的一點空間了呢?
……
在紅發海賊團駐紮的小島消失於海平麵盡頭的一段時間之後,米霍克從一時的困惑中回過神來。終歸是多想無益的事情,多年前是自己斷然推開了紅發的挽留,那麼而今這番心血來潮的造訪也的確沒什麼道理……紅發的冷漠因何而起也許沒那麼重要,不過這樣愚蠢唐突的去打擾對方的舉動,自己應該不會再去做第二次了。
並沒有太多的失落和難過,隻有某種熟悉的空虛感再次湧上了米霍克的心頭,他略略側過頭去,用目光鎖住了那艘悄然出現在視野裏的軍艦——它出現的時機真不錯,米霍克並沒什麼興趣來探究這艘逐漸靠近自己的大船究竟有何意圖,於是在代表了世界政府的官員就這一場與紅發會麵的因由和內容向鷹眼發出質詢之前,我們的世界第一大劍豪輕巧的拔出了插在背後的黑刀……
心情稍稍愉悅起來的米霍克顯然不會知道,就在他揮刀破壞掉那艘巨大軍艦的同時,某個已經喝到思維混亂的紅發海賊正雙眼朦朧的對著他無可奈何的副船長傻笑著自嘲:“嘿……貝克曼,我好像很久沒有醉得這麼厲害了。”
“同感。”貝克曼吐了個煙圈,冷眼看著自家足夠脫線的首領,“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醉得忘記了待客之道的頭兒。”
“?”香克斯瞬間睜大了眼睛,倍感詫異。
“……我們為什麼會開宴會呢?”貝克曼露出一個果不其然的表情。
“因為路飛要……?!”香克斯開心的語氣戛然而止,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臉上,他用唯一的手使勁捏了捏自己的額頭,最後在疼痛中證明了一切的真實性。
“頭兒可是在喝了三五杯之後就徹底把鷹眼拋在腦後了……”貝克曼聳了聳肩,“明明是位稀客啊,我本來以為你們是聊到什麼不愉快的話題了,後來才發現你好像是把人家徹底無視了,就隻好代替你送走了他。”
香克斯茫然的站在原地,雙重酒醉後的暈眩和頭疼實在太折磨人了,最終他驚醒過來,向著副手期待的發問道:“鷹眼走了多久?還來不來得及追上去?”
“時候不算短了。”貝克曼無能為力的搖了搖頭,“而且他的小船大概強化改裝過,速度似乎也不像當年那麼慢了……”
“我怎麼會以為……”懊惱而失望的香克斯猛然吞回了下意識即將脫口而出的話。
“路飛出海的消息居然是由鷹眼帶來的……所以說之前因為領地的事情太忙而放棄讀報的舉動果然還是不可取的。”貝克曼並不準備刨根問底的去探究船長的欲言又止,隻是輕鬆的轉變了話題,“那麼我去補一補近期的報紙,順便讓人給頭兒弄點醒酒的東西。”
“辛苦你了,貝克曼。”香克斯坐在原地含笑目送著自己優秀的副手。
貝克曼習以為常的聳了聳肩,然而在走出幾步之後,某個陳年的細節卻不期然從他的腦海裏冒了出來。雷德號的副船長忽然站住了腳步,轉過頭來咬著煙對著獨自發呆的香克斯輕聲道:“……節哀順變。”
“……喂!貝克曼!”
當耳畔的腳步聲漸漸為不可聞的時候,香克斯抬起頭來,笑容有些苦澀的獨自坐在原處,靜靜的望向遠方蔚藍的海麵出神。
他不知道該怎樣評價這麼愚蠢的自己……居然會醉到忘記了現實,卻把麵前這個真實的呼吸著、有血有肉的米霍克當成是那常常出現在酒後半夢半醒之中又真實又虛無的幻影。
香克斯已經記不清那個奇怪的影子最初出現是在哪一次的宿醉裏,彼時的自己開心的抱著半壇烈酒,一抬頭就看到了那個背對著自己的筆挺身影。
“鷹眼!來找我喝酒了嗎?”他還記得迷迷糊糊的自己興高采烈的走上前去,用唯一的手遞上酒壇,可是對方卻隻是一動不動的始終未予回應。在半真半假的指責即將脫口而出的一刹那,紅發的男人定睛目視著前方,才發現自己正把半壇子酒意義不明的舉向麵前那顆小樹。
這件事也曾被拉基和耶穌布吐槽了很久,香克斯聽著夥伴們“頭兒喝醉了就愛鍛煉臂力”的善意嘲諷,不以為然的微笑起來……他想幸好那句自言自語的話沒有被人聽到。
在其後的某段時間裏,米霍克的身影曾經頻繁的出現在香克斯酒醉後的視野中……紅發的男人曾為此語氣輕快熟絡的試圖與桅杆、拖把、石塊等種種事物搭訕,甚至還曾把一團堆在桌子上的棉花當成了某頂花哨的羽毛帽。這也自然並不例外的引發了紅發海賊團內的許多打趣之聲,香克斯聽著那些諸如“頭兒童年的夢想一定是成為話劇演員”之類的言論,最終也隻能笑著任由大家胡亂猜測下去。
後來他也終於學會在下意識裏對那個瞬間出現又消失的影子視而不見了……它們不是真實的,香克斯覺得他已經沒有必要再自欺欺人下去了——米霍克已有三四年未曾再次出現在新世界的任何角落裏,自己大概已經不用再期待了。
再後來那個形似米霍克的形象也極少出現了,偶爾香克斯在酒喝得過多的時候也還是會想起那麼個名字,想起那一雙冷然的金色眼眸,可是這對於早已習慣了那些更加鮮活而清晰的形象的紅發海賊而言,實在已經算不得什麼了。
時光就這麼流逝著,不知不覺間他一抬頭就看到了貝克曼那曾經烏黑光澤的長發都夾雜了灰白的斑紋。香克斯覺得自己的酒量似乎也有些不如從前了,而宿醉帶來的困乏疲倦之感也遠遠比年輕時盤踞得更久更有力。
他無意去感慨人生百歲光陰匆匆,隻是隨著年歲的漸長,思緒裏也總是難免會平添一些從前所不會想到的感悟。它們代替了某些過於熱烈的情緒,漸漸穩重的沉積下來,最後又被更加通透一點的想法所取代……
成長是一件從生到死都不會止息的事情,而所有的得得失失,在偶然回首的時候,便也會明白它不過是如此。不同於對新的時代一直飽含信心的憧憬,有關自己和米霍克之間的種種,紅發的男人也終於漸漸放棄了那些曾有過的天真樂觀的假設。
香克斯甚至不知道他該用怎樣的詞語來形容自己與鷹眼這再無聯係的許多個年頭,空自蹉跎還是理應如此?他們之間大概不會再有什麼將來可言了,而所謂共同的過去——那些漂蕩在瑞格懷特的短暫美好的日子,如今回憶起來,揮霍得還真是奢侈……
無論如何,他從未後悔過自己與米霍克之間的任何事情……即使故去的時光重來一次,他和鷹眼大概也還是會沿著各自的人生,義無反顧的走到今天的位置吧?
而一切不能確定的隻有屬於這個時代的未來……
香克斯最終小心的自懷裏抽出了那張由對方帶來的東西,在欣慰和感歎裏仔仔細細的去看那個雖然長大了不少、眉眼卻還依稀熟悉的孩子的笑臉。他明白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也不過是繼續擔負起身為新世界四皇之一的責任,等待著路飛來到自己麵前的那一天,看看那個孩子會怎樣達成這個已有十年的約定,最終超越自己。
至於米霍克……他為什麼會為了一張小小的通緝令而不辭跋涉的前來呢?這個明明最不該錯過的問題,卻因為自己把那個活生生的人慣性的當成是幻覺而完全被忘記了……從未成年起就嗜酒如命的香克斯一直得意於自己從不會因為喝醉而糊塗,可是今天他也終於不得不品嚐了酒後誤事的滋味。
自己已經很難再次離開新世界了,那麼如果還能等到那個人有心情再次造訪……香克斯把通緝令重新揣回懷裏,而後無聲的握緊了右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