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憶流年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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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當人們對一些反常事物開始習慣的時候,他們往往會同時丟掉一些固有的經驗和警覺。這句話如果應用在未來的大劍豪和四皇身上大概也並沒出現什麼例外。當米霍克和香克斯在找到避雨處之前就被驟然而起的瓢潑水流澆成了落湯雞的時候,他們才深切的認識到了這一點。
香克斯把不怕水的草帽扣在了頭上擋雨,呼嘯而過的大風吹動樹林裏的枝葉,居然發出了不小的響動,雜音裏他有些聽不清幾步外的米霍克在說些什麼,隻得眯起眼盯著雨幕中同樣顯得狼狽的對方,提高聲音道:“我聽不見你說話!鷹眼!”
米霍克皺著眉後退了兩步,把竹簍塞在香克斯的手裏,而後沒什麼猶豫的伸手抓住了那隻手腕,不再做聲的拉著對方離開了林間小路,往雜草叢生沒有通道的地方大步走去。
香克斯對於米霍克第一次主動扯住自己的舉動大大的吃驚了一下,鷹眼的手是修長而溫暖的,大概是因為多年不輟的練劍,所以即使是隻在加強道力時才會協同持劍的左手也依然有些粗糙。此刻這隻手正稍微使了點力氣牽著他的右腕,帶著點不由分說的意味,在冷冷的大雨中引著他走向某個未知的方向,而他手裏茫然握著的竹簍在兩人之間的位置上輕快的晃悠著。
香克斯用剩餘的手扶住帽子,任由對方在一手牽著自己的同時單手持劍在灌木裏幹脆的斬出一條路來。其實他很想提醒一下米霍克,自己會好好的跟著他的步伐走,沒必要再這樣緊緊抓著了。
身為一位船長,香克斯比較習慣的是在麵對這種情況時,由自己衝在前麵開路。所以當有另外一個人在他身前披荊斬棘,同樣是黑色的風衣在風裏獵獵作響,讓他隻能望著對方的背影並且安心接受指引時,香克斯的心裏就忽然生出了一種十分微妙的感受——搞不好自己在雷德號上那些夥計的眼裏也會有這麼可靠吧?
紅發的船長頓時覺得自己的形象也高大了許多……於是眼前這個似乎暫時在充當他替身的家夥,香克斯決定給他一個表現機會。香克斯一直認為保護同伴是一種責任,並且也是快樂,那麼如果鷹眼也體會到了這樣的感受,他會不會變得比較喜歡和人相處一些?
然而香克斯大概並沒有意識到,他本來是既沒有義務也沒有理由去影響鷹眼的生活習慣的。而且在他不算短的海賊生活裏,在他所有麵對過的不合群的人裏,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細膩的為其著想並且驟然生出想要改變對方的念頭。
不過專心致誌在前方開路的米霍克顯然不會知道他身後的人在想些什麼,黎前即使已經傷痕累累,但是用來砍砍灌木實在還是綽綽有餘的。事實上他都快忘了自己還有一隻手正拉著身後的人,米霍克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回憶早晨看到的那個山洞的具體方位上。
直到一路向前,同時也是向上爬到了近山腰的位置時,米霍克終於看到了那個記憶中的洞口,他在已經有所減小的雨勢裏轉過身想要對香克斯指一指目的地,這才發現自己竟是一直拉扯著對方。
米霍克迎著香克斯的笑臉愣了愣,最後有些尷尬的鬆開了手,已經一致的體溫驟然被分割開,讓他覺得自己的掌心像忽有寒流吹過,他輕輕握起了拳把左手收回身側,像是在下意識挽留某種溫暖。
香克斯雖然沒看到對方有什麼表情變化,但鷹眼那動作的僵硬還是瞞不過人的,他忽然心情大好,笑著經過了米霍克,在其濕淋淋的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率先向山洞走去。
當米霍克與香克斯雙雙矮身邁進並不算大的山洞時,身上的衣服都已經徹底濕透了。香克斯也終於有機會指著米霍克帽子上癟癟趴下來的羽絨,大笑著說出自己在心中忍了很久的吐槽,“哈!鷹眼!這帽子現在看上去實在是糟糕透了!”
米霍克默默看了一眼幸災樂禍的紅發,無聲的把帽子摘下來安放在一邊,而後脫□上的長風衣開始擰水,“……這幾天一直是陰天,空氣濕度也不小,就忘了瑞格懷特也會下雨的事兒。”
香克斯也解下披風做著和米霍克同樣的動作,他望了望洞口的雨簾,“已經小了不少了,暴雨的話,大概不會下得太久……不知道船上那些家夥是不是也被淋到了。”
小山洞裏的兩個男人麵麵相覷,一個半裸、一個濕襯衫緊貼在身上,都覺得彼此是說不出的落拓。
“……我去弄點幹柴來生火。”米霍克站起身來,彎著腰準備走出矮小的山洞。
“外麵還在下著雨呢。”
“沒關係……左右已經不能更濕了。”米霍克隻是把那頂被香克斯譽為“糟糕透了”的帽子再次扣在了腦袋上以便為他唯一還幹燥的黑發繼續擋雨水。
香克斯看著半裸的米霍克離開的背影,再次清晰的感受到這個人的行事風格同他外在氣質的差異,然而他覺得這樣的米霍克讓他很舒心……也很逗人開心。
米霍克再次回到山洞的時候臂彎裏抱著幾根潮濕的粗木,香克斯眼見著對方把木頭安置在地上,而後從一棵圓木上拔了什麼遞到自己麵前。香克斯借著洞口投進來不甚明亮的光,很輕易的看出了那是一隻縮成球的小刺蝟。
“砍樹的時候剛好看到了它……大概是被雨水衝昏頭了。你確定你不是想吃這個?”米霍克似乎有點迫不及待的摘下了頭頂已經不能更糟糕的帽子丟在一邊。
香克斯抬起頭仔仔細細的盯著米霍克的臉上下打量了好幾圈,單從那沒有表情的臉和沒有波動的眼神裏,他很難判斷對方是不是在用這隻小刺蝟打趣自己,“喂鷹眼……你不是認真的吧?”
米霍克隨手把可憐兮兮縮成一團的小家夥丟在一邊,再次拔出刀來,開始嫻熟的給圓木剝去外層被雨水淋濕的樹皮,“我也覺得它太小了……還是等雨停了去抓兩隻野兔吧。”
原來真的不是開玩笑,香克斯哭笑不得的沉默了半晌,悄悄把那隻幸免於難的小刺蝟放在手掌裏把玩,小家夥不算太紮人的刺警戒的豎著,一動不動的賴在他的掌心裏裝死。香克斯坐在原地看著米霍克把所有的圓木都削成了方形並且整整齊齊的碼好,先用打火機烘幹了一小段樹皮而後靠它引燃了整堆柴火。這一係列訓練有素的行動顯示了對方良好的野外生存技能。
燃起的火焰很快溫暖了整個山洞,香克斯向前挪了兩步,同米霍克一起撐著自己的披風烤火,“……鷹眼,和你一起呆久了真的會變得不勤快。”
“哦?”米霍克轉過頭,“如果你想負責做晚餐我也很歡迎,我不算挑食。”
“……”香克斯瞬間像被紮漏了的氣球一樣垂頭喪氣的低下頭幹笑起來,“會食物中毒的。”
“我的腸胃還不錯。”米霍克把烤幹的衣服穿回身上,繼續開始烤帽子,“你可以試試看?”
香克斯偷瞥著火光映照下一半麵容隱藏在陰影裏的米霍克,可是對方在他的注目下依然坦然到麵不改色的整理著帽子上漸漸恢複到先前的華貴樣的羽毛。
“……你是在開玩笑嗎?”香克斯非常猶豫的輕聲發問。
米霍克緩緩轉過頭挑著修長的眉毛與他對視了片刻,最終輕鬆道:“那麼就當是個玩笑好了。”
香克斯發誓他捕捉到了米霍克閉口的那一瞬間,唇角那極其輕微的上翹,那個家夥一定是在笑!然而這個認知讓紅發船長更加沮喪起來……他對自己先前說出口的話一一回想反思了好幾遍,最後小心翼翼的在心裏下定了一個決心:下一次無論鷹眼的帽子變得怎樣難看,無論自己忍住笑會有多辛苦……他都堅決不敢再嘲笑那個東西了。
有所覺悟的紅發船長忽然清晰的認識到,雖然鷹眼一直很缺乏麵部表情,但是很顯然這個家夥和自己獨處的時候遠不如他在雷德號上那麼寬容大度。然而不知為什麼,這個無關緊要的發現讓香克斯瞬間覺得又振奮又委屈。於是那種明知不可能的念頭再次強烈的閃過他的腦海——不能讓鷹眼成為自己船上的人的確是件太過遺憾的事了。
香克斯隨手從竹簍裏抓了一個小漿果紮在了身邊的小刺蝟還在豎起來的尖刺上,『就好像這樣近在眼前的美味它卻吃不到吧?』年輕的未來四皇帶著點泄憤的意味悄無聲息的轉嫁了自己心裏隱約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