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來的時候，外麵剛好陽光燦爛，她出神看了一會，渾身無法形容的痛，於是很快她又閉上眼睛，尚來不及分辨自己還在不在人間就又暈了過去。
    第二次醒來，有人將一碗藥放在她唇邊，輕輕安慰著她，小聲勸她將藥服下，於是她便喝了下去，聞見一陣淡淡藥香，若有似無。
    她原想說話，卻還沒來得及開口就又一次暈了過去。
    她做了許許多多的夢，那些殺人時候的樣子，義父同她說的那些話，而最多的還是陽光照在沙漠中，她撐起半個身子，看見身邊孩子白皙的臉，露出一小截雪白的頸。
    他喊她，“阿夜，阿夜。”
    那真是很好聽的一個聲音，隻是後來就連這個聲音都消失了。
    隻剩下無邊無際的鮮血，有她的，也有別人的，還有慕承軒的，她會從夢中驚醒，又昏睡過去，變得毫無知覺。
    就這樣昏昏沉沉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她最終清醒過來的時候，陽光已經很熱烈了，她想了很久，不是冬天麼，怎麼會穿得一身單衣。
    透過窗戶，外麵是霞色如血，她倒是從未有過的平靜，多少年沒有這麼無所事事的躺著了，無論現在是在哪裏，總比醒來棺材中要好上許多。
    普通石屋，大漠最常見的房間，門上掛著蔵色蠟染麻布簾子，風一吹輕輕蕩起，她數了幾下，百無聊賴中，外麵是春風和煦，慕承軒應該已經回到上京，寧王是否還活著，她完全不願意去想，想了也是沒有用的。
    她聽見有人走了進來，房間裏漸漸充滿了一種自然的香味，不是胭脂的香氣，而是一種藥香，柔軟的在房中散開。
    她轉過臉，卻是一個平淡柔和的精致年輕人，慕承軒的漂亮是華貴而安靜的，而他卻不同，淡淡的，清澈的，與世無爭，麵無表情的平淡，讓你忍不住想要看著他。
    淺色麻布袍子穿在他身上說不出的好看，將藥放在她床邊的櫃子上，他袖子自她眉上掠過，帶著冷冷清香。
    他說：“既然醒了，不如將藥喝了。”
    藥色漆黑，她掃了一眼，轉過臉來望著他，“你是大夫？是你救了我？”
    他懶洋洋笑了笑，她這才注意到他甚至比慕承軒還要高一些，淡淡的眉，淺白的唇，手指微合，慢慢說道：“我是大夫，你剛好掉在我的屋前，想不救你，又不好意思，好在我隻是治了你的外傷，而你中的那些蠱毒，我卻是治不好的，所以你也沒欠我太多，不必放在心上。”
    她舒展的笑容，“你覺得我的蠱毒是治不好的？”
    他皺眉，不帶分毫煙火氣，春風和煦的漂亮，“也不是治不好，隻是你未必會願意。”
    她說：“為什麼我會不願意？”
    他臉上毫無表情，隨意說道：“因為任何事都是有代價的，生命也是一樣，治病更是一樣。”
    “你是說，我要付出代價，你才願意出手治我的蠱毒？”
    他的口吻冰冷平淡，揮了揮袖子，緩緩說：“並不是我願不願意出手救你，而是你的毒解藥來自上京，你願不願意回去。”
    她抬頭看著他，“你知道我是誰？”
    他眸色漸深，平靜而清晰的說：“我不知道你是誰，卻知道你的毒是因何而來，為何會中，若回京或許能取回解藥，否則…”
    她躺在榻上，軟得很，身上披著條薄薄皮氈，笑了笑：“要不要回去是我的事，眼下我連路都沒法走，那談得上回京。”
    他指指桌上的藥，“所以你先將藥喝了，才有可能回上京。”
    曲折迂回兜了一圈還是要她喝藥，摸到藥碗，喝了兩口，她問：“我昏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