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塵-蘇陽篇 第九章 浮世如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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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蘇陽曾經經曆過眼前這一幕,急救室門外人來人往,她赤著腳,蜷在椅子上,頭頂的燈光帶著鮮紅,有一種等待著宣判的感覺。
那天林河站在她麵前,對她說,“無論將來發生什麼,我都會接住你。”
蘇陽突然就莫名其妙笑了起來,楊雲坐在她身邊,挽起的襯衫袖子露出修長幹淨手指,握住她的首先,帶著柔軟溫度,卻什麼都沒有說。
“我知道…”蘇陽低著頭,隻說了這三個字。
楊雲的指尖和她的完全貼合在一起,纏綿而糾結,在這樣一個充滿絕望的晚上,在蘇陽心裏盛開出了一朵花。
就像十六歲那年一樣,蘇陽知道自己的偏執和固執,她一旦對一個人付出感情,就會不顧一切的專一和執著,一直到那個人離她而去。
故事的一開始總是快樂的,甜蜜的戀愛,而最終這種美好幸福會被現實所打敗,誰都會忘記當初為什麼要在一起,剩下的隻是日複一日積累的痛苦掙紮,最後傷痕累累。
蘇陽知道結局會怎樣的,她從來知道,父母注定是會分開的,林河注定是會離開的,而楊雲,她也注定不會是他想要的。
她和楊雲在一起大概隻是因為一時之間的恐懼,對孤單,對未來,對未知的恐懼。
自從林河走了之後,蘇陽收斂起的不止有孩子氣,還是夢想。
喬斯隻是失血過多,蘇陽站在她的床頭,看著她慢慢醒過來,那個曾經深深愛過她的男人,安明卻始終沒有出現過。
同事逐一離開,隻剩下蘇陽陪在病房,楊雲去樓道的盡頭給她買咖啡,趁著夜深人靜蘇陽給安明打了電話,卻沒有人接,那天過了很久她才接到安明發來的短信,密密麻麻的字,一夜沒睡的蘇陽隻覺得頭暈目眩。
<對不起,謝謝你對喬斯的照顧,可惜我最終不能和喬斯在一起,我父母都不同意,作為一個兒子我隻能好好孝順他們,所以,對不起了。>
蘇陽又笑了,那種莫名其妙的笑意,讓人害怕,她隻是回了四個字。<你真可憐>
再也沒有短信,蘇陽喝著咖啡,坐在窗邊,喬斯就像一朵破碎的茉莉,靜靜綻放,靜靜枯萎,她說,“那樣一個美麗而充滿理想的善良女子就這樣被掩埋了。”
愛情,無論愛的太深,或是愛的不夠,都足以毀了一個人。
從這一年的盛夏七月開始,蘇陽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七月底,蘇陽在機場送別了喬斯,她們在陽光下擁抱。
喬斯對她說,總有一天她會意氣奮發的回來參加蘇陽的婚禮,對此,蘇陽笑的不置可否。
八月,蘇陽將家裏所有和林河有關的物品都鎖了起來,其實最多的也不過是照片,他們從十六歲開始的合影,林河清秀臉上始終帶著稚氣微笑,靦腆而又動人。
還有一些禮物,十六歲聖誕節的那張賀卡,十七歲生日的八音盒,十八歲遠赴澳洲前的圍巾,十九歲一起去旅行的照相機,二十歲生日的戒指,二十一歲情人節的手表,二十二歲爭吵時砸壞的相框。他們的愛情在二十二歲那年戛然而止,之後就剩下無休止的冷戰,爭吵,抑鬱,悲傷和絕望。
但,這一切的一切仍極不上林河喊她一聲,“陽陽。”
蘇陽承認自己很沒用,那些照片看著看著,日光底下她都會流淚,對她來說,告別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她正在強迫自己做這樣一件事。那天收拾完相片,她在電腦裏,記下這樣一段話,林河,我把你鎖進心裏,這樣我永遠不會再失去你了。
她的固執,倔強,任性,在這個格格不入的世界不得不被收斂起來,連同那些照片一起。
***
周末,玫瑰依舊會約蘇陽去衡山路酒吧喝酒,隻是再也沒有喝醉過,玫瑰依舊是短短碎發,纖細手腕上翠綠鐲子,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發白。
蘇陽喝完杯子裏的杜鬆子酒,指著酒保給她添了一杯,玫瑰問她,“蘇陽,楊雲的事,你還在瞞著公司的,對吧?”
IMC和IBM是市場上最大競爭對手,蘇陽自然不敢讓別人知道她和楊雲之間複雜關係,更何況他們處在同一行,同一個職位,同一個敏感領域。
她不敢賭上自己的前程,在繁華職場打拚久了,蘇陽覺得自己的膽子越來越小。
蘇陽摩挲著杯沿,困難重重的愛情,從主觀到客觀,都無法滿足,蘇陽仍舊沒有讓楊雲在家裏留宿過,她寧可選擇去楊雲家裏,那個要跨越整個A市的新區。
她故作輕鬆微笑,“楊雲和我才剛開始,或許他也不想讓人知道。”
玫瑰微微彎了彎唇角,手裏的煙漸漸熄去,蘇陽突然覺得自己就像一個魔鬼,再不是十六歲那年敢愛敢恨的蘇陽了。
玫瑰突然說:“他曾試著去愛我,但他做不到。”
玫瑰永遠都是這樣直白讓人害怕,蘇陽開始恨自己,但楊雲的出現如同一場不期而遇,讓人猝不及防,蘇陽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變得認真而沉重,終於玫瑰忍不住問她,林河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可以讓蘇陽這樣一個誰都不愛的人如此深的去思念。
她說,“蘇陽,林河離開了你,是他選擇了不要你,你應該尊重這個選擇,就像我願意去尊重楊雲的選擇一樣。”
蘇陽不回答,她隻是想,那是因為你和楊雲都是正常的,而我不是,你們還能自如的去愛別人,而我不能,林河就是我的一道傷口,治不好的傷口。
“蘇陽,好好對楊雲。”
蘇陽微笑著將最後一杯酒喝完,外麵燈火璀璨,安靜的說,“我會的。”
她也許不會再去愛一個人,但也一定不會去傷害一個人,因為她知道撕心裂肺的疼是怎樣的,她不想也不願意楊雲再去經曆一次,而自己更不願意。
蘇陽偶爾會在周六晚上去楊雲家過夜,那是個很漂亮的小區,臨窗剛好是小區中央的河穿流而過,清晨鄰居會溜著狗經過,蘇陽從來睡的不實,於是她總是一整夜一整夜醒著躺在床上,聽著客廳傳來時鍾滴答聲,安靜等待著天亮。
在楊雲家,蘇陽從來不去談工作,更不會去聊新接的北方集團項目,她隻說最近自己很忙,終日不是在陪客戶吃飯,就是在去客戶公司的路上。
她還說工作很累,不想總在彙報,向老板彙報,向他彙報。
說這些話的時候,楊雲一邊做飯,一邊聽,忙忙碌碌不說話,她發現楊雲和林河完全不同,林河是安靜而壓抑的,而楊雲卻安靜得很溫暖,如水一樣平靜,絲毫沒有侵占感,她曾嘲笑楊雲這樣的脾氣,要怎麼去和別的公司搶單子的,楊雲微笑著說,“我不需要去搶,隻要了解我,就會願意將單子給我,我是個值得相信的人。”
天快亮的時候,她聽見楊雲的翻身聲,他的手緩緩摩挲著她的腰,於是她翻身坐在他身上,絲一樣的被緞從她身上滑落,他撫著她的腰,感覺自己一點點進入她的身體,節奏輕緩的搖晃著她。
他們之間總是溫柔而平靜的,不像她和林河,永遠都是血淋淋,她不說話,隻是閉上眼睛,聽見楊雲的聲音開始帶著一點點破碎,他喊她,“蘇陽,蘇陽。”
聲音溫暖而平靜,晨光一點點灑在她的身上,她仿佛回到許多許多年以前,安全而又平靜,她的父母依舊是相愛的,她下了課可放心的回到家裏,沒有人會喊她野種,春暖花開的日子。
“楊雲。”
楊雲的手覆在她的背上,他說,“寶貝,怎麼了?”
寶貝,林河從來沒有這麼叫過她,而在楊雲口中卻是那樣的順理成章。
蘇陽屏著呼吸,忍住呻吟,一點點說,“永遠都不要離開。”哪怕最迷離的時候,蘇陽仍然清楚知道,這隻是一個奢望。
當一切結束之後,楊雲給她倒了杯水,放在她的手中,雙手覆蓋住她的手背,他說,“蘇陽,隻要你不趕我走,我哪裏都不去。”
蘇陽小口喝著水,晨光下微笑著說,“其實,我一點都不了解你,你在哪裏出生,又是在哪裏上的學,從小有著什麼樣的理想。”
他低下頭,親了親她的臉頰,“這些都不重要,以後很多年你可以慢慢了解我,隻是你要記住,再沒有什麼比你更重要的了。”
那一刻,楊雲的溫柔是成熟的,致命的。
蘇陽微笑著,不信,浮世如塵,她不相信還有什麼人會無條件的去愛另一個人,隻是她也不反駁,隻是安靜的微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