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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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銳利的鳳目裏閃動著一抹厲光,蕭木客冷然道:“毒藥在燈油裏。幸好那燈隻點了一小會兒就被毛不拔吹熄了。但毒氣一時不能散盡,你盡量閉氣,憋不住了就靠近門上的孔呼吸。”
“毒藥?”風樹睨了蕭木客一眼,繼而頷首道:“是了,我想起來了,那燈盞裏的粉末!”停頓了片刻,他聳聳肩:“問題是,我感覺那毒氣對我根本沒作用。”
鬆開手,蕭木客直視著風樹的雙目,沉默了約摸一盅茶的功夫,才開口道:“也許是因為你內力深厚,毒氣入侵比較慢。總之,不要掉以輕心,按我說的做!”側過頭凝視著不停哀嚎的毛不拔與東方淇,他低沉道:“這毒物太厲害了,必須馬上找到解毒的方法。現在該怎麼辦?”
就在這個時候,風樹感到一陣劇烈的灼痛從左臂迅速蔓延至全身,似乎每一個毛孔都有一根燒紅的細針紮向神經。發出一個厭惡的鼻音,他閉上眼睛,右手緊緊按在左邊胳膊上,用夢囈一般的嗓音道:“點燃頂上那盞鳥形燈,還有第一層裝著黃色粉末的那個燈盞,再有……第二層盛有褐色粉末的那一隻。這個燭檠,十隻燈盞裏裝有十種不同的劇毒,這些毒物彼此之間互為解藥。”
蕭木客毫不遲疑地返回燭檠前,攀上樹形燈的主幹,依言點燃了那三隻燈盞。大約過了一柱香的時間,毛不拔跟東方淇的臉頰重新豐潤起來,麵上亦有了血色,四肢也可以稍微活動一下了。
做完這一切,蕭木客依舊冷著臉,用宛如千年寒冰的眸光斜了一眼靠在門上閉目養神的風樹,峻厲道:“你再放任自己這樣下去,誰也救不了你。”
跟以往一樣,那疼痛來得快,去得也快,風樹張開眼睛,容色中帶著幾分疲憊。但他仍是張狂地笑了下:“本少爺才不需要誰來搭救。”
“終於可以動了!”毛不拔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那座扶桑樹形燈左近,二話不說,把提燈扔在一邊,手腳並用地爬上主幹,鼓起腮幫子,把蕭木客點起的那些燈盞都吹滅了。跳下燭檠,他忙不迭地把樹形燈收進了百寶囊中,拍了拍手,沾沾自喜道:“這燈竟然那麼神奇,這樣子就更加值錢了!”
“好險!”東方淇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喘著粗氣。沒有焦點地往四周張探著,他虛弱道:“這墓室裏,地上九具棺槨,頂上還吊著十具,一共十九具。我們要找的東西應該在哪一具裏麵啊?總不能十九具槨木都打開吧。”
風樹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落回蕭木客臉上:“難道你們誰也沒有去想地上的沙子是哪裏來的?懸吊起來的棺木又有什麼意義?”
蕭木客麵無表情道:“什麼意思?”
風樹沒有立刻回話,而是蹲下身抓起一把沙子看了看,又打量著四麵的墓壁,最後仰起頭,望向垂掛在墓頂的棺槨:“吊起來的棺槨很明顯是一種平衡裝置,一旦這些棺槨的平衡被打破,隻要輕微的搖晃,可能就會觸動機關,讓沙子瀉出來。明白了嗎?吊起來這十具棺槨根本不能碰。地上的沙子就是上一夥盜墓者觸發機關流出來的。隻是現在我還沒弄明白,這些積沙來自什麼地方。而且……按說觸動機關不應該隻瀉出這麼少的沙子。”
蕭木客細長的美眸中泛起一層血腥氣息,又瞬間被冷淡的瞳光蓋下去。垂頭盯著自己的指尖,他輕輕地說:“我適才驗看過地上的棺木。我倒覺得,我們之前,這裏來過不止一批人。機關是第一批來到這裏的人觸動的,當時沙子可能將那些人都埋住了,是第二批盜墓賊清理了墓室裏的積沙,隻剩下這麼薄薄的一層。地上九隻棺槨之間的沙子裏埋著一些物品,大概是頭一批盜墓的人留下的。對了,有一具槨木已經被人打開了,不知是哪一批人幹的。”
“是嗎?”眉頭緊緊地擰了起來,風樹一個箭步衝到地上那堆雜亂無章的棺木前,巡視著周遭的地麵。這墓室裏的棺木大小不一,可棺槨表麵都塗著血紅色的漆,描著黑、金兩色的紋飾;所有的槨木均以三至十塊木板製成,用半鉚榫相銜接,接縫勾以白灰;靠牆的一具棺槨被人揭去了蓋板,一塊側板也卸掉了,露出裏麵一大一小兩具木棺來。此外,正如蕭木客所言,這一片沙層中散布著幾件斧子、鑿子之類的工具和一些小型的、做工粗糙的青銅佩飾,大半都埋在沙裏。
“爺,看到啥了?裏麵有沒有品相好一點的冥器?”毛不拔一步步挪到風樹身後,探頭探腦地望著。顯然,他還是對剛才發生的中毒事情心有餘悸,不敢再貿然上前了。
慢慢走到那具打開的棺槨與墓牆之間,風樹弓下身俯視槨木內部,黑水晶般的眼睛流動著專注的光。棺槨裏麵的兩具棺材是並排放置的,頭部平齊,棺身基本呈東西向。大的那具棺木長約一丈,寬近七尺,四尺多深;小棺木的寬和高與大棺木相同,長卻隻有大棺木的一半。兩具木棺都是以紅漆為地,上麵繪著黑色和金色的圖案;木棺四麵中間釘著青白色的金屬飾物,製作精美莊重;棺的四角也包以同種金屬的包角;大木棺的南北兩側擋板外,各有兩個青白的金屬棺環,間距約為六尺多。
直起身子,風樹深睇了蕭木客一眼,微微一笑:“你覺得我們應該繼續同行未完成的事業,接著把這兩具棺材打開嗎?”
蕭木客回以一個漠然的眼神:“你有沒有注意到一件怪事?這墓室裏,找不到那棺槨被拿掉的頂板和一塊側板。按理說,就算被劈碎了,總該有些木屑吧?還有,假如這裏曾經積滿沙子,又被清理過,清出來的那些沙子呢?難道都運出地麵去了?那未免太費勁了吧。”
“我倒沒想到這個,”風樹呆了一下,掃著那具棺槨,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其實考慮到了又怎樣呢?你們無論如何不會放棄尋找那個神器的。開棺吧,做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別自己嚇自己,”東方淇的聲音還有些輕飄飄的,語尾帶著顫音:“我看,那些人多半是在附近哪裏挖了個洞,把清出來的沙子埋掉了。那槨板大約混在沙子裏一塊埋了。”
蕭木客不吭聲,平定地踱到風樹對麵,弓起身體,用前額在那一大一小兩具棺材的表麵試探性地碰觸著。他眸中那層霧氣不見了,眼睛清洌得有若透明的湖水,卻依舊什麼情緒也看不到,隻有一片波瀾不驚的淡漠。額頭在小棺材上停留了很久,最後,他抬眼看著風樹,眉心輕折:“小的這一具內棺,裏麵好像有東西在動。”
“不至於吧?”風樹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裏的匕首,聲氣中卻透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酷厲:“看來,裏麵的行屍已經迫不及待想出來跟我們玩玩了!”
“噓——”蕭木客驀然將右手食指放在唇邊,一抹古怪的神情劃破了他冰封的目瞳。
“嗯?”自鼻腔裏發出一個不解的單音,風樹正欲垂詢,一陣漸漸放大的幽冥的旋律讓他咽下了自己的問話。那是一個稚嫩的童音在輕聲哼唱著含混不清的歌曲,像是某種童謠,歌詞聽不真切,卻始終不曾停歇,快一陣,慢一陣,時而遙遠得有若隔著千山萬水,時而又近得如同直接回響在腦中。
“這是……”風樹瞪大了眼睛,幽黑的瞳孔急劇收縮。凝神傾聽了片刻,他苦笑道:“你別告訴我,這聲音是從棺材裏傳出來的。”
蕭木客的態度很平淡:“聲源在那具小的木棺裏。”
目不轉睛地盯視著麵前的棺槨,風樹側耳細聽墓室裏每一個細微的響動。仿佛為了回應蕭木客的話,那神秘的歌聲再度提高了聲量,如泣如訴,一陣陣從風樹腳邊的木棺裏流瀉出來,在寬闊的墓室中回蕩。
“哇,會唱歌的行屍!”毛不拔大喜過望道:“我發了,這可是個稀罕玩意!爺,你說我把這小棺材弄出去,收錢讓人來參觀怎麼樣?可是發塚是重罪,到時別人問起來這棺材的來曆……”撓著頭,他苦惱道:“想個什麼說辭呢?”
“太邪了,”戰栗著吐出三個字,東方淇一步一停地朝著這具敞開的漆棺走來。在離槨木不到一尺遠的地方,他住了腳,彎下身子,將頭貼近棺槨中的兩具內棺。提燈裏的火光跳躍著,放大了他臉上的專注與驚恐。須臾,他直起身,吞了口唾沫:“沒錯,歌聲真的是從這具小棺材裏發出的。”大口喘著粗氣,他茫然四顧了一會兒,生澀道:“我看,要不……我們先把大的這一具內棺打開來瞧瞧。”
“想開就開吧,”風樹玩世不恭地一笑:“我無所謂。隨便什麼邪物,本少爺一律奉陪到底。”言罷,他轉向毛不拔,沉著有威道:“愣著幹什麼?把工具備齊。挑刀,斧頭,鐵錐。”
“是,是,爺,馬上就備好,”見風樹決定開棺,毛不拔登時精神一振,一疊聲答應著,麻利地從百寶囊中取出幾件工具,在地上一字擺開來。
麵上還是那麼淡淡的,蕭木客咬破左手食指,小漆棺的蓋板上寫下幾個不知是圖畫還是文字的符號,那幽幽的歌聲慢慢低了下去,直至沒有聲息。吮了下指尖,他再次把額頭貼上大木棺的側板,合上眼睛片刻,用冷如霜雪的聲線道:“沒有機關。”
風樹傲然一笑,探手撈起一把挑刀,幹練地挑開棺蓋上離自己最近的一顆金屬釘子。臉上的笑容僵了下,他蹲下身,伏在地上搜尋了一陣,拾起那顆青白色的釘子,又站起來細細察看漆棺蓋板上的痕跡,一種受挫的暴躁漸漸浮現在他英氣逼人的臉上:“不對。這釘子沒有固定好。而且,棺蓋上也有陳舊的劃痕。這具棺材被人打開過!”說完,他一跺腳,手下不停地把其他釘子全部挑開來。之後,單手抵在棺蓋上,他用力一掀蓋板,那木質的棺蓋便順著他的力道滑出了棺身,跌落在一旁。
漆棺裏沒有任何隨葬品,隻有一具身著紅衣的屍首,臉朝下俯臥在棺材裏,長發披散著,雙手被紅線牢牢捆於身後,左手從腕部被斬掉了;雙腳也用黑色的絲線縛在一起,沒有穿鞋;手腳的皮膚均呈現一種奇怪的熔融狀態。由於屍體趴在棺身裏,一時看不出男女。
“什麼嘛!這家人怎麼顛三倒四的?”毛不拔大失所望,賭氣地踢著最外層的槨木:“修個那麼好的墳,造了個那麼精致的棺材,竟然一件陪葬品都沒有!難道修墓買壽材把錢都花光了?簡直是本末倒置!”
“什麼也別動!”蕭木客暴喝一聲,一步跨到風樹前邊,挺起長劍,警戒地俯視漆棺內的屍身,眸光似電:“俯身葬。四肢都捆縛著。這人一定是非自然死亡的,而且……”
“神器已經不在這裏了,”隻望了一眼,東方淇目中的急切瞬間煙消雲散。他頹然長歎著伸出手臂,碰了碰那行屍左腕海綿樣的斷麵,沉痛道:“它的左手……他們拿走了它的左手,連同那個神器。我們白忙了一場!”
心底疑雲四起,風樹卻沒有過問此事,隻是冷眼看著東方淇,凜冽道:“既然那東西被前輩們順走了。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蕭木客左手持劍,整個身軀緊貼著棺身,近距離端詳著行屍拴在背後的兩隻手,末了,還在那手腕被砍掉的部位按壓了幾下。輕輕蹙眉,他後退了幾尺遠,搬起棺蓋砸在棺身上,冷冷道:“我不明白。那神器是個什麼?玉鐲子?玉指環?為什麼那些盜墓賊要連屍體的手一起帶走?”
或許這個打擊太過沉重,東方淇沒有回應蕭木客。兀自沉浸在失落當中,他雙目直勾勾地瞪視著空氣中某一點,夢遊似地一步一步往後退去,神色黯然,步履蹣跚。
“呼——”脖子後滲入一股冰冷陰寒的氣息,風樹猛然回身,殺意四射地望著背後的空氣。實際上,自從離開蕭木客的房間,噴在他後頸的冰冷呼吸從來不曾停止,但這一次,他明顯地覺出一絲不一樣的氣息。周圍無影無形的空氣中,濃鬱的死氣洶湧而來。即使是他這樣習慣與之打交道的人,也不由為之渾身一震。
就在這時,他身邊的蕭木客緊緊握著拳頭,好像承載了很大痛苦一般,彎下身子。
一把扶住蕭木客,風樹驚覺對方滿身滿臉濕漉漉的全是冷汗,受傷後本就蒼白的臉色變成了灰中透青,向來平定冷淡的眼睛也有些發空。
“你怎麼了?”風樹用左手托著蕭木客的身子,騰出右手沿著他的胳膊向下摸索著尋找對方的脈搏。但蕭木客觸電一樣抽離了自己的左臂,以微不可聞的音量道:“別碰這隻手。我中毒了,那行屍的手上有劇毒……這毒藥接觸就會滲入皮膚。”
“又是毒藥?”風樹搖了下頭,將右手手掌覆上蕭木客的脊背注入一股內力,急道:“什麼毒藥這麼厲害?你不是百毒不侵的嗎?這墓主生前是什麼人啊?怎麼動不動就下毒?”
“不至於百毒不侵,”蕭木客用手撐著近旁一具棺槨坐了下來,輕聲道:“隻是傷不了性命,難受一陣就沒事了。”
稍稍鬆了口氣,霎時間,一個想法飄過風樹的腦際:“不!如果是那行屍的手有毒,那麼東方淇……”心念一動之時,他的匕首已經動了。寒光一閃,鋒利的匕首橫空刺出,這是蓄力深厚的一擊,也是必殺的一擊。然而,寒芒閃過之後,東方淇好端端地站在墓牆邊,風樹卻倒在了地板上——就在他的鋒刃即將捅進東方淇心窩的一瞬,脖頸上一涼,似乎某種冰涼的東西切入了他的頸部,整個身體的力氣一下子消失了,匕首“咣當”一聲掉在地上,同時,帶著熱度的血液順著頸項滑落,染濕了衣衫。而那個不規則的力量還在持續勒著他的脖子,胸口的窒息感不斷在擴散,風樹看了一眼滿麵陰笑的東方淇,暗自歎息:“我倒沒想到,東方老頭能自由控製這邪術發動的時間。”
眼波轉到風樹臉上,又極快地移開,蕭木客閉上眼睛,坐直了身子,輕輕吸氣,運功調息起來。
居高臨下望著地上的風樹與蕭木客,東方淇笑得和藹極了。一閃身來到毛不拔背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封住了毛不拔的穴道。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身上的灰,他徐徐踱到風樹身旁,探手在對方懷中搜尋起來。
“喂喂喂,東方老頭,你找什麼呢?”勉強直起腰,風樹扯出一絲散漫的笑,有氣無力地攔著東方淇:“雖然我不像娘娘腔那麼潔癖,也不喜歡別人在我身上摸來摸去。”
“少將軍,你就盡管耍嘴吧,”東方淇親切地笑著,繼續在風樹身上翻找著,一麵扭頭瞟了下蕭木客:“別白費力氣了,蕭兄。這毒藥,沒有半個時辰你是動不了的。”搜索了一會兒,他的笑容逐漸褪去,揪著風樹胸前的衣服,陰惻惻問道:“那釘子呢?”
胡亂抹著頸上的血,風樹玩味地笑起來:“什麼釘子?你想要釘子,滿地都是啊!我可沒有隨身攜帶釘子的古怪習慣。不過有時候我會帶著錘子。”
“不要裝傻,”東方淇直視著風樹清亮的眸子,用一種誌在必得的語音道:“把滅神釘給我。”
“給了你,對我有什麼好處?”頭頸和整片前胸都被那股冰冷的力擠壓著,鈍痛在周身輾轉,風樹稍微調整了一下姿勢,慢條斯理地在褲腿上擦著手,一麵用餘光掃了蕭木客一眼,露出個邪惡的笑容:“反正沒有滅神釘,你橫豎拿他沒辦法。過了這半個時辰,”冷哼了一聲,風樹看似十分友善地笑著:“放心吧,我會在黃泉路上等著你的。”
東方淇深陷的眼窩中躍動著血腥的光芒。忍了一忍,他對風樹笑道:“少將軍何等聰明,我今日這麼做,所為何事,你不會猜不到吧?”
臉色越來越蒼白了,風樹邪魅地一笑,平淡道:“想必東方先生找到更好的合作夥伴了。殺了我們,一來為了滅口;二來可以跟你的新朋友表示忠誠;三麼,我們平時待你雖然不算太薄,也不甚厚,你也可以借機雪恥了。”
“我可沒有那麼小肚雞腸,”東方淇麵上掠過一絲殺氣,陰沉道:“殺了你們,這是對方的條件之一。我說的你們,不隻你們兩個,是你們所有人。尤其是他,”側目瞟了蕭木客一下,東方淇瞳孔收縮,眼中殺氣更重:“原因無他,隻是神族與魔族一向勢不兩立,魔族對於神族,必欲除之而後快。不過,以少將軍的本事,我倒可以替你求個情,”逼視著風樹,他目光銳利如刀,一字一頓道:“隻要你把那釘子交出來。”
“你剛才不是還誇本少爺聰明嗎?我會上這種當?”風樹挑起眼皮睨著東方淇。短短十數分鍾,他分明是每況愈下了,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額角泌出了越來越多的冷汗,但他自始至終帶著支配者的氣度,英俊的麵容總是寫滿玩世不恭的淡笑,口氣也一如既往的狂傲:“給了你,我立刻就玩完;不給你,倒還可以活上小半個時辰。”
“你就給了他吧,”蕭木客冷淡疏離的聲線忽然插了進來,他已停止了運功,一側肩膀倚著棺槨癱坐在地上,低垂著頭,視線落在自己微微發藍的左手上。靜默了幾秒鍾,他昂首看定東方淇,帶著霧氣的眼底倏地透出犀利冷酷的光:“不過,東方先生,你必須當著我的麵,以自己血和靈力來起誓,他把東西交給你之後,你會放過他,並且為他解開那個術。”
風樹墨黑的眸子微微一眯,卻沒有作聲。反而慢慢閉上眼睛,甚是困頓的樣子。
東方淇聞言麵色微變,眼光在風樹與蕭木客之間遊移著,繼而一咬牙道:“可以!”說著,他大步上前,撿起風樹落在地上的匕首,挽起袖子,一下割破了自己的手臂,麵朝東南方向跪下,對天盟誓。
冷眼注視著東方淇的一舉一動,蕭木客轉過頭,淡淡地瞥了風樹一眼,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這種誓約是不能違背的。你把那銅釘給他吧。”
風樹撐開眼皮,卻在對上蕭木客的視線以前偏臉避開了對方的目光。輕輕撫著後頸,他躊躇了片刻,沉聲道:“在毛不拔那裏。遇上你們以後,我暗中將那東西放進了百寶囊裏。”
東方淇盯著風樹看了一會兒,驀地笑出聲來,隻是那笑聲中充斥著殘忍與寡絕:“你這是在糊弄小孩子呢?”
風樹揚起頭,坦然接住東方淇幽冷的瞳光,輕蔑而虛弱地說:“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想不明白嗎?那東西,我不可能放心留在莊上。既然不在我身上,那麼,除了在毛不拔的錦囊裏,還能在什麼地方?”
東方淇沒有答話,抓著那柄匕首朝定在不遠處的毛不拔走去。探手解了毛不拔的啞穴,他微笑著,和煦道:“好孩子,聽著,你的錦囊裏有一根一尺來長、指頭粗細的銅釘,是青黑色的,你把它找出來,我就放了你,還可以給你一大筆錢。”
“你當我是白癡啊,”毛不拔翻了個白眼,一口回絕道:“你們三個都搶著想要這東西,肯定是個無價之寶!憑武功我肯定搶不到,好在老天有眼,讓寶貝自動送上門來!我憑什麼給你啊!說什麼都不給!沒門!”
東方淇扯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回頭看了下風樹與蕭木客,瞳孔深處劃過複雜的神色,似乎內心正在做著某種激烈的思想鬥爭。但不一時,他便拿定了主意,把手伸向毛不拔掛在腰間的錦囊。
毛不拔發出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慘呼,情急之下竟把四肢的穴道衝開了。兩手緊緊捂住百寶囊,他顧不上衡量一下雙方的武功差距,拔腿就跑。
東方淇一愣,隨即縱身飛起,穩穩地落在毛不拔身前。
毛不拔見勢不妙,一下子撲倒在地,用兩隻胳膊死死摟著百寶囊,護在身子下麵,一邊連聲嚷道:“死也不給你!百寶囊是我的,你一個銅錢都休想從裏麵拿走!”
東方淇見狀不由得又是一怔,嘴角微微抽搐一下,帶出一道狠毒的弧線:“見過貪財的,沒見過你這樣要錢不要命的。這是你自找的,我本來不想傷你。”高高舉起那把鋒利的匕首,他一下戳在毛不拔的左胳膊上,伴隨著對方的慘叫和噴射出來的血液,他又狠命把匕首轉了幾下,在毛不拔的皮肉中翻攪著。
然而,叫聲越發淒厲的毛不拔,毫不放鬆手上的力道,還是堅決地吼道:“這是我的寶貝,不給,就是不給!”
“太精彩了!”輕輕擊了下掌,風樹扶著身旁的棺木站起身,費力地挪到蕭木客身後,伸手壓在對方的右腕上。深吸一口氣,他凝神辨析了下蕭木客的脈象,從懷裏摸出一個青色的小瓷瓶,倒出幾粒塞進對方口中:“沒水,將就著咽下去吧。能幫助你盡快把毒逼出來。”
“你到底……”蕭木客雙眉一揚,深深看著風樹,那雙疏離冷淡的眼睛,也起了隱約的波瀾。
帶著滿身滿手的血跡,風樹卻隻是衝他露出一個清新明朗的微笑。
眉頭輕蹙,蕭木客看著他的笑容,猶如被針尖刺了一下,毫不猶豫地別轉臉,重新盤腿坐正了身體,運功調息起來。
“把百寶囊交出來,不然就把你的胳膊擰斷!”東方淇氣得語聲微微發抖,他已經把毛不拔兩個胳膊捅得像馬蜂窩一般了,無奈對方就是不撒手。東方淇也曾試著把他翻轉過來,但毛不拔愣是猶如焊在了地上一樣,怎麼掀怎麼搬都紋絲不動。警惕地回身張望了下風樹與蕭木客,東方淇一把扳住毛不拔的左臂上端,一發力,隻聽“哢嚓”一聲,毛不拔的左胳膊立即癱軟下來,豆大的汗珠從他麵上滾落,但他硬是竭力用身體死死壓住手臂和其間的錦囊,東方淇怎麼也無法把他鬆垮下垂的左臂從身下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