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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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我睡的很不安穩,夢見機場裏發生了激烈的槍戰,龍戰渾身是血的陷入重重包圍,和我當日在緬甸一樣,站在高高的樓頂,麵對著四周烏黑冰冷的槍口,薄薄的唇勾起冷冷的笑意,張開雙臂向著樓頂的邊緣仰麵倒下,墜落如斷線的風箏。我尖叫,從夢裏醒來。
窗外的天色還隻是蒙蒙亮,我再也睡不著,到浴室打開花灑衝掉了一身的冷汗,坐在床上發呆。坐了很久,不由自主的穿好外衣,下樓走到龍戰的小洋樓前麵,看著他的窗戶。
正在看著,一樓的門忽然打開,華姨站在門口,垂著手對我說:“米小姐,少爺讓你進去。”
我愣了愣,臉上有些發熱,怎麼他也醒的這麼早,並且有閑情逸致眺望窗外?伸手掠了一下耳後的頭發,我在華姨的注視下走進門去,上了二樓。
龍戰房間的門虛掩著,我輕輕推開,就看見他背對著我站在窗邊,聽見我進來,沒有回過身,隻是用帶些低啞的性感聲音說:“想我了?”
我沒有說話,慢慢走過去站在他背後,看著他矯健流暢的後背。
“一會兒陪我吃早飯,然後準備一下,我帶你去日本。”
我仍舊不說話,直到他回過身,用手抬起我的下巴,藍色的眼睛深深的看著我。
“龍戰,如果我不想去日本,你會不會…為了我留下?”
龍戰不說話,放開了我的下巴。我看著他,等著他回答。
他海水一樣的眼眸裏好像有兩種神色交替變幻,但到底是什麼涵義,我說不清。
很久,他終於淡淡開口,“不會。”
我低下頭,聽見了自己心裏有什麼東西細微破碎的聲音,淡淡笑了一下,說:“好,那我向老板請假,我這兩天身體不太舒服,不能陪你去日本了。”
龍戰神色平靜到不可思議,還是淡淡的一個字:“好。”
我轉過身,慢慢的走回去,無力的拉開他房間的門,再替他輕輕關好,也許,這會是我和他最後一次見麵,我是不是,應該和他說聲再見,或者,是再也不見。
我沒有和龍戰一起吃早餐,在公寓的陽台上,我看著他的車子從院子裏開過,忽然想起了在曼德勒的佛塔下,他對我說,“如果來生我做了和尚,還能遇到你麼?”龍戰,如果有來生,如果我們來生還能做人,那你不要做和尚,我願意和你一起,再走一次情人橋,真心真意走一次。
整個一個下午,我都坐在床上慢慢收拾我那幾件不多的東西,我打算天一黑就走,不再等秦嚴的好消息,這個好消息,並不會讓我感到喜悅。我隻有盡快離開這裏,甚至離開T市,才能讓我的心,不再這樣針刺般煎熬。
眼看著太陽一點一點落在山後,我站起來,剛要背上自己的背包,門外忽然響起門鈴,我全身的神經立刻繃緊,龍戰和秦嚴都去了日本,那還會有誰按我的門鈴?
三兩下把背包塞進床邊的空隙,走過去開門。門外站著的是一個剃著平頭,穿黑T恤,帶墨鏡的人,我認識他,他也是龍戰身邊的保鏢,幾乎時刻都在龍戰身邊。我的後背突然出了一層冷汗,他不是和龍戰一起去日本了麼,如果秦嚴的計劃順利的話,他們應該已經……,又怎麼會在這按我的門鈴!
“米小姐,打擾了,請隨我來一下。”這個保鏢的口氣很禮貌。
我盡力使自己的神態顯得平靜,深吸口氣,看著他說:“阿昆,你不是和龍哥一起去日本了麼?”
阿昆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仍然很禮貌的說:“路上出了一點事情,誤了飛機,龍哥現在已經回來了,讓我請米小姐過去。”
我聽到龍戰沒事的時候,心裏竟然鬆了一下,但馬上就更加沉重,龍戰沒事,那徐剛和秦嚴呢?看阿昆還在盯著我,我點點頭,“好,走吧。”
阿昆帶我走進我已經進過很多次的洋房,但沒有上二樓,而是繞到後麵,在一間很隱蔽的房間裏麵,有一個類似地窖的東西,裏麵是一層層的樓梯,鋪著猩紅的地毯。
阿昆走在我的後麵,示意我下去。我看了一眼陰森森的入口,心裏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我的腰裏別著一把槍,雖然已經打算離開,但隨身帶槍已經成了我的習慣。
樓梯很長,在中間轉了四五道彎,終於到達了最底層。麵前有一扇門,金屬的,上麵有奇怪的花紋,好像是一個巨大的法輪,分成六道,每一道的扇麵,都畫著一種東西,有的是人,有的是猙獰恐怖,被剝皮挖心的惡鬼,還有的畫著一隻豬一樣的畜生。門關的很緊,好像嚴絲合縫是一整塊鐵板,隻有靠門的右側,有一個盤子大小的鐵圈,上麵帶一個手柄,看起來像是船上的舵。
阿昆走到我身旁,抓住那個生鐵的手柄來來回回轉了幾圈,耳邊聽見刺耳的摩擦聲,那扇看起來沒有一絲縫隙的鐵門,從中間緩緩裂開,將那怪異的法輪從中一分為二,左邊三道,右邊三道。伸手為我推開左邊半扇,阿昆的聲音不帶絲毫起伏,如同僵屍,“米小姐,請進。”
我調整了一下呼吸,抬腳走了進去。
鐵門後麵很大,像一個大廳,但沒有窗戶,隻有頭頂點著白熾燈泡,光線強烈,刺得我不由眯起了眼睛。等我終於適應了這種強光之後,才能看清大廳裏的一切。
大廳裏空蕩蕩的,幾乎什麼也沒有,我第一個看到的,就是躺在地上的一個人,蜷縮著,把臉,埋在屈起的手臂裏,身上白色的T恤已經被血染紅。
我的心髒感到一陣強烈的窒息,這個倒在地上的人身上,散發著一種我熟悉的味道,我的眼睛盯著他,情不自禁的走過去。
走過一片暗影的時候,一隻手臂伸在我麵前,攔住了我,我轉過頭,看見了龍戰。
他仍然穿著早上的那套衣服,深藍的眼睛在燈光的死角中閃亮。
“你來了。”他淡淡的說。
“出了…什麼事?”我的聲音有些壓抑不住的顫抖。
龍戰放下手,轉過頭去,“我身邊出了內奸,今天終於現出原形。”
“是誰……”我明明知道答案,但我希望是錯的。
龍戰不回答,沉默的看著那個蜷縮在地上的人。
幾個渾身肌肉的男人不知從哪裏走過來,手裏握著鐵棍,慢慢向著地上的男人圍攏過去。我睜大眼睛死死的盯著他們,他們的動作看在我眼裏像是電影的慢鏡頭回放,無聲,緩慢,清晰,手裏的鐵棍高高舉起,慢慢的落在地上的男人身上,濺起血肉混合的液體。一種極細微的聲音從一片真空的死寂中刺入我的耳鼓,慢慢變大,那是骨頭碎裂的聲音。
“不要!不要……”我眼前什麼也看不見,隻能看見鐵棍雨點一樣落下,血肉紛飛。沒有任何意識的,我的右手伸向腰間,那裏有我的槍,我要殺了這些人!
在我還沒有摸到槍的時候,一隻鐵一樣的手已經握住了我的手腕,把我狠狠的拽過去,我茫然了,不知他要把我怎麼樣,隻是感覺另一隻手伸到我腰裏,拿走了我的槍,然後像要把我勒死似的,緊緊的把我箍在胸前。
我的神誌在骨頭的劇痛下有些清醒過來,眼前重新現出了那些籠罩在血色中的人影,看不見地上的人,隻能從那些男人腿部的縫隙裏看到慢慢擴散的血。
我的全身好像都癱軟了,如果不是被龍戰強行抱著,根本連站也站不住,眼淚瘋了一樣從我眼中溢出,我掙紮著,卻隻能讓龍戰抱的更緊。
“龍戰,你殺了他吧,我求求你殺了他吧!”我終於明白了掙紮的無力,顫抖著說出這句話。
“你知道他是誰?”龍戰在我耳邊低聲耳語。
“我知道,他是秦嚴!我求求你,龍哥,我求你!”
龍戰沉默著,一隻手忽然放開我,然後我聽到一聲槍響。那些瘋狂的人影,在這聲槍聲後全都靜止下來,拎著滴血的鐵棍,慢慢向四周退去,消失在刺眼的燈光裏。
“沒錯,是秦嚴,但我知道,內鬼不止他一個,薇薇,你如果能讓他說出同夥是誰,我就給他個痛快。”龍戰淡淡的說著,鬆開了禁錮我的手。
隨著他身體的撤離,我毫無支撐的身體幾乎要倒下去,但我憑著最後一絲理智,咬著牙根硬生生的站穩。他的同夥就是我,龍戰,你真的不知道麼?
用盡全力邁出我的腳,一步一步,向著地上怵目驚心的血泊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雲彩上,軟綿綿的。短短的一段距離,我卻好像走過了一個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