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稿勿看 第3章 魂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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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白月光靜靜照著九衢山山頂空蕩冷清的星焚台。
雕鏤著千百凶惡靈獸的石欄杆前,一位著繡金紺絹曳地長裙、身材豐腴高挑的女子微眯了黛色柳葉長眉下魅光流轉的鳳目,形狀姣好的絳唇緊抿,冷冷地望著山腳下萬家燈火已盡熄的澤城。
冬祭慶典諸般事項已基本備妥。
從南城門起,筆直向北到城正中心的宣使塔樓的大道,道兩側每隔十步就矗立著一棵冰鬆,凜然如長龍般,直指正北方。
再往北去,便是大宣國皇都末城。
澤城構造,與別處皆不相同,是為正圓形。從高處看,與北圜祭壇實在是太過相像。
隻是巧合?
亦或是,澤城的初代城主有意為之?
這樣的疑問,從還在蒼府時於父親的書房第一次見到澤城的地圖時,就一直盤桓於心。
可翻遍了所能查到的所有資料,甚至到了紫雲宮後也暗下多方打聽、探查,還是未能找出確切的緣由。
今年冬祭……最好不要再出去年那樣的事了。
石梯方向,陰冷沉穩的腳步聲漸響。
不由得微蹙了眉。
“紫雲宮靈祭長蒼大人,夜深露重,山風更是寒厲,如此穿著,不冷麼?”
裸露的後脖頸間,刹那劃過一陣淩厲風刀。
刀鋒,夾了酷烈烤灼勢若排山倒海般的火靈氣息。
一個陰冷的聲音,驀地在蒼慕身後響起。
“蒼大人不躲?”
身後突襲之人輕聲笑道,笑聲陰鷙。
蒼慕全然未動,仍站立原地,深褐瞳孔微縮,麵上絲毫不掩飾厭惡之情。
“我仰慕蒼大人已久,去年終於得見,果然身手不凡,實在是令我欽佩不已。卻未料,蒼大人始終不願與我切磋靈術,實在是可惜。”
身後之人自顧自地說著,亦是一動不動。
如此僵持良久,蒼慕絳唇輕啟,冷聲問道,“離束端大人言重,當不得如此稱讚。隻是離束大人此番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離束端哼了一聲,收了直抵蒼慕腦後風府穴的右手二指,走到蒼慕身側,抬起下頜斜睨了她一眼,冷笑道,“蒼大人又怎會不知?”
蒼慕淺勾了唇角,微微一笑,道,“我隻知離束大人與去年之事有著千絲萬縷的幹係。此番遠自祝國西渡而來,到底有何陰謀,我卻不知的。”
“自然是為了查出害死我離束族人的凶手。蒼大人不會是忘了吧?去年之事,我離束族中,亦有一人遇害。若是有幸查到凶手,如何處置,全依貴國宣使決斷,我自是不會插手。”
離束端說完,瞬息間袖中躥出一條火蛇,腥紅的蛇信子,直抵蒼慕麵門。
蒼慕仍是全然未動,靜立原地,連眼也未眨一下。
離束端見狀,收了火蛇,低歎一聲,略一揖手道,“蒼大人始終不願,我也隻好就此作罷。告辭。”
“失禮。不送。”
蒼慕冷聲道。
一陣淩冽山風狠狠刮過。
蒼冷月下,三隻灰羽羽目鳥緊貼崖壁撲棱飛過,翅下雙目圓瞪。
竟又想起了那個人。
原本小時候的自己,和很絕大多數人一樣,極討厭這種翅下多長了一對凶厲眼睛的靈鳥。
可後來,那個人對自己說,人會怕它們,隻因它們是異類罷了。
如世間人將靈術師視為異類而心懷恐懼厭惡一般,不過如此。
自那以後,再見到這些翅下長了雙目的靈鳥,心中厭惡已不複,甚至漸漸有些喜歡上了這些長相凶異的家夥。
今夜在九衢山星焚台見到這三隻靈鳥,心下竟淡淡的有些懷念。
今晨已在城外感覺到了他的氣息。
但貿然前往一見,也隻會被他以為奇怪。
像現在這般,能遠遠地感覺到,已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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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誰啊……臭……臭死了……”
“我的天……這臭……管事大人,這這……”
一身大翻領緄鍛邊雲紋錦衣、儀表堂堂的複府嚴管事疾步穿過走廊,所經之地,眾人紛紛向兩側退避。
倒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緊跟在他身後、自稱“風半仙”的算卦先生。
大老爺吩咐之事,嚴管事在心底也從未有過一句怨言,可今天大老爺交代的任務也實在是太……
天知道這個“風半仙”到底有多久沒洗過澡了,竟能臭成這樣。
恐怕就算廁神現世,也不得不對他退避三舍。
總算到了浴室,眾侍仆逃也似地離開了,嚴管事隻好親自跟著進去,為“風半仙”說明在這裏洗澡的規矩,總算是交代完了,忙從內裏退了出來。
“風半仙”見偌大的浴室內已空無一人,大笑了幾聲,從容脫衣,走到浴池前,伸腳試了試水溫。
全身靈脈傳過一陣酥麻震感。
幸虧在來之前,拜托寒思玉為自己施了蔽靈咒術,如今顯露在外的靈脈還不足以觸及複大老爺在此布下的結界。
傳聞中,寒氏一族尤擅蔽靈咒術,寒思玉雖非寒氏本家之人,然蔽靈咒術卻在己之上。如今看來,傳聞倒是確實無誤。
隻不知,其他傳聞又是幾分真假。
聖上此次聖旨詔寒氏女入宮為妃,世人皆道是去年廬城春祭時一舞傾城的寒伈小姐,卻不知還有個大小姐,寒雪。
寒雪為寒府嫡長女,極少公開露麵,據說是因寒氏族規所限。此項限製,自出生起,至及笄後方止。
聖旨在這位神秘的大小姐行過及笄禮的次日便由神行驛使急送至廬城寒府,其上雖隻說是寒氏女,但……聖上所欲之人,是大小姐寒雪無疑。
此次自己趕赴澤城的任務,原不在此,但時候正當巧合,他心下總隱約覺得,此番定會牽扯到那位即將入宮為妃的寒大小姐。
“風半仙”一臉悠閑地哼著歌,在池中洗了許久,起身拿過熨燙得極整齊的毛巾擦身,將參了龍涎香的上好香油抹遍全身,再使勁一聞,濃烈香氣幾乎將自己一下子熏倒,滿足地咂了咂嘴,穿上複府備好的衣裳鞋襪,扯過一根絲帶,隨手將長發紮在腦後,步履瀟灑地走出了洗浴館。
正在廊下來回踱步的嚴管事抬眼見了徹底清洗一番之後的“風半仙”,驚訝地瞪大了雙眼,一時結巴,“你……你……”
“風半仙”抬手摸了摸下巴,大笑道,“怎麼?”
嚴管事下意識地往“風半仙”身後打量了半天,這才回過神來,仍是一臉驚愕,“果然不一樣了,‘半仙’如此才算有點——”
“——人樣?”“風半仙”大笑一聲,接過嚴管事的話,“馬看牙板,人看言行,老人家你這就有點不厚道了吧?”
嚴管家聞言氣得一吹胡子,當下也不好計較,領了他徑直往大老爺書房走去。
複大老爺已在書房等候多時,“風半仙”進屋時,隻覺一陣濃烈香氣撲麵襲來,腦中一陣暈眩,不禁緊皺了雙眉。
“風半仙”入屋後,隻一揖手,站立一側,也不言語,笑嘻嘻地望著複大老爺。
複大老爺強按下心中不快,揖手回禮道,“‘風半仙’既已算得我將有求於你,想必也已算得了我所求乃是何事?”
“風半仙”收了笑,神色一下變得嚴肅,點頭道,“自然是算到了。‘半仙’我隻先問一句,這幾個月來,複大老爺可是逐了不少名醫出府?”
複大老爺聞言一驚,圓睜了眼瞪向“風半仙”,目光淩厲至極,弄得“風半仙”心下直發麻。
嚴管家隻好上前打圓場,躬身道,“他們治不了大小姐病疾,又怎敢再自稱名醫?”
“風半仙”冷笑幾聲,道,“好藥難醫冤孽病,卻也怪不得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