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髒？你知不知道，雙清班，怎麼才能站穩腳跟？你以為真的有你這個角兒就天下太平了？你知道上個月，巡捕房來人要查封戲園的事兒麼？你不知道!你又替誰想過？你也知道我們是下九流，沒人瞧得起咱們，稍微有點身份地位的人咱們都得罪不起。人家動一動手指頭，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讓戲園夷為平地。你憑什麼就該被大家護著，寵著？憑什麼？憑什麼就能說這些護著你寵著你的人髒？”白文晉明顯已經被激怒了，他手上的青筋突起，雙手緊緊的攥著。這個他或許不是最真實的他，可這時的他絕對已經是壓抑許久了。心裏的這些年所有的憤怒，一瞬間爆發。
    入畫呆呆的，她的思緒亂急，戲園查封沒為什麼沒有一個人告訴他？是祥叔，還是方姨？他們一直是這樣護著她，從不讓她受一絲委屈。一心幫她複仇，她心裏清楚自己從來都是和別人不一樣的，可從來沒想過憑什麼？是的，憑什麼？
    “自打你進戲班，大家就拿你當小姐養著。衣食起居有人伺候著，不說別的，隻說吃穿用度，你那一雙步雲齋的鞋子，你知道能養活多少人麼？”
    入畫靜靜的站著，死死的盯著白文晉。那一聲聲責備，她聽的真切。而此時白文晉卻不看她了。
    “小時候，我們寒冬臘月，手腳凍瘡，穿的不過是衣能遮體。而你的？你自己摸摸良心，你真的跟我們一樣麼？自打你登台唱戲，不錯是掙了多少座兒，賺了不少銀子。可雙清班，在衙門裏沒人，怎麼能站得住腳？如意班的王雲嫣有了關五爺這個後台，你知道幫了戲班多大的忙麼？為什麼梨園行裏的人提起王雲嫣都是豎大拇指？因為大家夥都知道她跟著關五爺不是為了自己榮華，不然她早就離開戲班，嫁入關家做姨太太去了。而你呢？”
    入畫心裏就如同是打翻了五味瓶，特別不是滋味。因為白文晉說的這一切她都不知道，從沒有人告訴她。似乎從小到大，從沒有人要從自己這裏得到什麼，大家一直在付出，為了入畫付出。
    “我髒？我為了誰？整個戲班究竟為了誰？你這樣自私的活著，我這麼個髒人都真瞧不起你。”
    “師哥，我。”入畫突然覺得自己正是如他說的那樣，他說的一點也沒錯，自己真的很自私。她想走過去站到白文晉身邊，好像自己和他的距離咫尺天涯，似乎這樣就能更接近真實的世界。那雙腳直直的往前，直到才在那破碎的瓷片上，那殷紅在白色的瓷片上顯得尤其的刺眼。
    入畫悶哼了一聲，歪在一旁。這才引得白文晉側目，隻這一眼他也嚇壞了，連忙過來查看。
    入畫早就哭成了淚人：“師哥，師哥，都是我不好，你說得對是我自私。”入畫攔過白文晉的脖子，嗚咽著。
    不知是怎麼了，他突然一把將入畫推開：“我要怎麼說你才會明白啊？我配不上你，從小就配不上。”他似乎更失魂落魄，踉蹌著衝出門去了。他那染血的青衫，那個背影。
    這一切都好像是在入畫的心裏砸了一個大窟窿，血淋淋的，露著森森的白骨，是這麼
    真實，也是這麼的無情。左胸腔裏空洞的留不下任何東西，她無從逃避，
    就那樣失去了曾經擁有的東西，是愛情麼？或許並不算，可終究是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