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下雪，嗚嗚的風聲充斥在整個戰場上。一片蕭索。
    灸舞看著身邊飛濺的鮮血一點一滴染紅他的衣服，和偶爾被砍落的斷肢殘骸。溫熱的血腥氣越來越濃鬱地散進他們的鼻腔。明明是充滿朝氣的陽光，但在他的幻覺裏似乎是血紅色的慘烈的陽光。
    他們沐浴著這片血紅色的陽光，手下卻不停。一條條收割著生命，毫不猶豫。
    然後他們聽見碎冰般地琴聲，眼角的餘光裏，他們看見一個身影靜靜地坐在城牆上。蒼銀色的長發垂落胸前，冰雕般的麵容，蒼銀色的瞳孔靜靜地看著膝上的琴。他抬手撫琴的姿態，優雅得似乎與生俱來，卻帶著冰冷而肅殺的，殺伐之音。透著魂力，響徹在戰場上。
    夏宇不由地記起修站在大軍麵前，負手而立，蒼銀色的瞳孔裏閃過冰冷的流光，精致的臉在呼嘯的風中似乎凝結如同一座冰雕。耳邊是他沒有一絲情緒的低沉的嗓音：“戰場，是屠殺與被屠殺。你們所要做的，是殺了所有要殺你的人，然後，活下去。不要講什麼仁義道德，站在你對麵的，是野獸。隻有比野獸更狠的人，才能活下去。用你們最大的努力，活下去。”
    他們都跟夏宇一樣不由得想起當時自己心中翻湧起的血性與力量。出手更加狠厲。
    而神界的士卒則被對方陡升的氣勢所震懾，心裏的慌亂感無法抑製地湧上心頭，招式也變得混亂。更糟糕的是，隨著琴音的力量不斷增強，這種情況愈發嚴重。他們回頭看了看己方的主帥，同樣地沒有表情。隻是他們沒有看到，蘇培炎垂落在身側的手，指骨青白。
    若有所思地抬頭看了一眼蘇培炎的表情，戒彎了彎嘴角，這個蘇培炎，控製力不錯啊，可惜了。然後他滿意地看著戰場的情況按照他們所期待的發展下去。滿眼的斷肢與血光，讓他金黃色的瞳孔裏慢慢升起一種叫做，悲憫的情緒。這就是戰爭啊。
    弦看著靈界那方人整理好俘虜清點好己方的傷亡之後紀律嚴謹地返回城裏，目光卻帶著一種興奮和驕傲。畢竟以死亡人數差不多是1比5的情況取得這場勝利，的確是非常厲害的一次戰例。
    隻是灸舞他們帶著一種類似於沉重的表情走向他們。看見修仍然在城牆上撫琴，唯一不同的是，他沒有再用魂力，隻有在他附近才能聽得到。而琴聲，是平靜而沉鬱的，在夕陽的血紅色暈光下，帶著一種慘烈而蒼涼的味道。曹操看著修抬手撫琴，目光卻沒有落在琴傷，隻是靜靜地看著下麵被血色染紅，而明天會變黑腐臭的地麵。他想，修的目光一定跟琴聲一樣，沉鬱，無可奈何。
    弦也同樣聽得到修的琴聲。他聽著，然後想起前一刻。
    自己站在高高的城牆上，沒有去看城牆上的廝殺。靜靜地焚香，然後抬起頭看著桌案旁邊那盆水，問道：“修，你還不淨手嗎？”
    修笑著把手伸進水裏，清洗，擦拭。
    然後他看見修依然之前那個微笑的表情說：“這雙手，早就洗不幹淨了。”明明是笑著，然而他卻感覺到他沉鬱的無奈與悲涼。那一刻，他隻想哭，為修那雙早就習慣得流不出眼淚的眼睛哭。修，你為什麼，不活的自由一點呢？
    他們沉浸在勝利的喜悅裏，放鬆地放任自己醉一次，狂歡一回。
    修靜靜靠近灸舞和曹操，坐在了他們的身邊。看著正殿中心的歌舞表演，說：“你們不開心吧？”
    曹操笑著說：“嗬嗬，什麼情緒都逃不過你的眼睛。”
    修笑了，翻了個白眼給曹操：“你們有藏麼？灸舞啊，腦門上就寫了兩個字‘我很’，而你啊，寫了‘不爽’。隻要是眼睛裝著不是當擺設的人都看得出來。”
    灸舞也回了他個白眼：“哪有，隻是沒有像你們一樣藏得那麼深而已。”
    他看著灸舞，喝了一口酒，說道：“灸舞，你們總有一天要變的。你是鐵時空盟主，而曹操，以他的能力，總有一天也會站在很高的位置上。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他又看了一眼曹操，“這意味著，別人摔下來隻會扭傷腳撞傷頭，但是你們，摔下來，隻有死。”
    灸舞沉默。
    “你知道麼？我很羨慕我們之前的日子，雖然背負著責任，但它不會壓得我們喘不過氣。雖然很累，但是總會有很多人陪伴在你身邊，陪你累，陪你熬。雖然忙碌，但是可以不去做不喜歡做的的事情。”
    “而人生，總會有一次或者更多，很多事你不想做，不願意做，甚至鄙夷這樣做的自己，可是你沒有辦法，你必須去做。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意味著生命。”
    曹操看著修，疑惑地問道：“那你呢？有幾次，做了自己不想做的事。”
    修笑了，深刻的麵容上一片雲淡風輕：“好多次呢？多到數不清，多到，已經不想去數了。”每次，弦都說，跟著自己的心走。可是他們哪裏做的到這樣無拘無束呢？他們的身邊，有太多珍貴的，不可能放棄的東西。
    灸舞的眼睛，漸漸變得明亮了。他看著修，了然地笑了。然後立馬破壞了之前睿智的形象，勾搭上修的肩，笑得一臉詭異：“修，你知道麼？除了關於剛剛你說的這個問題，還有一個一直困擾我的問題就是，寒不會嫉妒戒和弦嗎？你和他們，很曖昧哦。”詭異的表情非常快而劇烈地激發了曹操心中那隻臆想的，嗯，草泥馬。引得曹操立馬跟他站在同一陣線。
    修非常讓灸舞失望地麵色巋然不動，眼睛裏甚至轉過一絲同樣詭異的光芒。
    很快就灸舞就明白了為什麼，因為他看見笑意溫和（鬼知道是不是笑裏藏刀）的戒笑意飄飄地走到他的身後。
    戒跟修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跟灸舞同樣詭異的目光。非常配合地走到修的身後，跪坐下來。雙手環住修的肩膀，把金黃色的腦袋壓在修的肩上。兩個人的距離近到戒金黃色卷翹的睫毛輕輕地掃在修的臉上。
    修看見了曹操和灸舞以及身邊那些對他和戒一直臆想的人僵硬得似乎一砸就碎成一片一片的臉，輕輕地勾起嘴角的笑容（詭異的笑容）。靠在了戒的身上，俊美的臉微側。他的臉貼在了戒的臉上。
    於是幾乎全場的人都看著兩個人間極品，繾綣交纏。白皙的皮膚，精致的五官，深刻的輪廓，同樣長得異於常人的睫毛，以及顫動的長睫毛下金黃色和蒼銀色勾魂攝魄的狹長的眼睛。特別是這兩個極品的眉宇隱隱地相似，以及勾人眼球的燦金色和蒼銀色長發，帶給人們最強烈的視覺衝擊。
    戒滿意地看著眾人跟傻子沒兩樣的目光寫著“不要挑戰我們的道德底線啊！！！”。
    兩人同時微微眯起眼睛，勾起唇角，譏誚的神色簡直一模一樣。
    夏宇擦汗，這兩兄弟整人的惡趣味，真是，一模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