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第一章 福薄姒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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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哈哈哈。。。”
白色金絲條紋格的帳篷裏,木床上下羊皮、獸皮淩亂不堪,床上背脊朝上,正趴著一個不著片縷的女人。而此時此刻,她自下身流淌著鮮血,身體也在抽痛。隻是低落在潔白羊毛之上的血,卻呈現著黃綠色,根本不是血紅。
她的笑聲尖銳而絕望,淚水伴著笑聲被吞入腹中,聽去,淒慘也犀利。
“太遲了?陪我前你自己說隻要保住了孩子,你不惜一切代價,那麼這個代價,我現在告訴你也不算遲。”
大床一側,正抱臂踮著腿站著一個一臉絡腮胡子的男人,說話同時還不忘在女人雪白的臀|部上狠捏一把。
他微微泛紅的臉膛所彰顯出來的卻是一臉的狡詐之氣。他就是犬戎首領,獫狁。
在他的眼中,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憐惜,瞧不出半點兒人類的感情,反倒是充斥著難掩的蔑視。“看在你曾是周幽王的寵姬的份兒上,本大王這麼對你,算是對得起你這美色了。”
女人顫抖著抓起床頭的破爛衣衫,胡亂的裹住身體,一臉絕望的爬起,又是一陣狂笑過後,猛然衝出了大帳。
“大王。”棉簾門口的兵士想要即刻抓住女人,卻被犬戎王獫狁製止。“讓她去吧,她活著和死了已經沒有分別了。”
女人赤著腳一路狂奔,腳底的疼痛已經無法令她有所感覺,隻因她的心徹底碎了。到了懸崖之上,淚流成河。“孩子啊。。。你的命太苦。。。還是隨了母親,黃泉一聚吧。”
她一步步靠近崖口,當腳下的流石滾落崖下時,她顫了顫,雙眸凝望著遠方,手撫小腹,展露出一抹淒美至極的笑,那笑容裏決生之意已決。“子伯。。。我們來生再見。。。”
“哎呀,這是哪家姑娘啊,你爹娘把你生的這樣嬌美,你怎能說輕生就輕生呐。”抱著木柴的婦女眼看著年輕女人的身子輕斜下去,眼急手快的一把抱住了她,還好婦人幹慣了粗活兒力氣大,總算是把人救下了。
女子跌坐地上,掙紮著還想跳崖,哭聲已撕心裂肺。“你放開我,讓我死!”
“多好的姑娘,你跟我說說,什麼事總有個法兒解決啊,求死容易,等久後了後悔,可就晚啦。”婦人輕撫著女人頭上的亂發。“我叫安木佳,你若不嫌棄,就叫我聲阿姐,姑娘。。。”安木佳想了想,“看姑娘這身體怕是已經懷妊,那就更不能死啦。好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去?”
女人緩緩側了臉,盯著婦人良久,一句‘我叫褒姒’卻如何也出不了口,淚流良久,才嗚咽開口:“我沒有家,沒有親人,且現在身中劇毒,就連這未出世的孩子也會終身不治,活不過雙十去。莫不如,我帶她一塊兒死了。。。”
婦人,一聽急忙抓緊了姑娘的手,“傻姑娘啊,你若不死,這天底下名巫醫大有人在,那孩子還有希望,可你若是死了,那孩子可就連活著的希望也沒了。”
隻一句話,褒姒瞬間來了精神,或許。。。畢竟,這是她和他的骨肉,隻要還有一線生機,她怎能?怎能。。。她霍地抓住了安木佳的手,哭訴道:“阿姐,如今我被犬戎王淩辱了,他任我跑出來,想是我活不成。。。”
哽咽後,褒姒繼續道:“我沒有去處,可否能跟著你?什麼粗活兒我都能幹,隻是,求你,幫我救救我腹中的孩兒。”
“這。。。”安木佳皺了皺眉,心中疼痛不已,這又是一個好好的女子,看著她眉清目秀,簡直就像個仙女兒,再看看她腹中的骨肉。。。雖說犬戎王生性凶殘,但卻沒有殺死過犬戎女人。想到這裏,安木佳把心一橫。“你跟我走吧。”
自此,安木佳救了褒姒,整日以姐妹相稱。褒姒整日裹著麵,從不招惹是非,加上這裏的人都還善良,日子雖清苦倒也過得快樂些。。。
眼看臨產迫在眉睫,犬戎王卻偏偏在百姓所住的帳篷中增添了兵士,整日裏指手畫腳的,看著窮苦的百姓們鑄泥牆,苦活兒重活兒不管男女老少都要幹,隻說是為了預防外敵,保衛家園。
“啊~”抱著一塊泥磚的褒姒猛然被木棍擊打後,瞬間覺得小腹疼痛難忍,額間的汗如雨下,眼看臉憋得通紅。
安木佳,急忙拿來吃食,給兵將吃喝,見兵士有了吃喝便去了別的地方吃,她趕忙攙起褒姒,偷偷溜走。。。
一間破舊的帳篷裏,羊皮從木床上滑落地上,沾染在羊皮上的血跡醒目而淒寒。
“嗯!嗯。。。”床上雙手緊抓獸皮的褒姒拚勁全身力氣,口中含著扁木不敢發出聲音,滿額大汗無聲滑落,全身盜汗,浸濕了單薄的青衣。
“姑娘啊,就快出來了,再使點兒勁兒,能看到頭了!”為褒姒接生的是皮膚黝黑且粗糙的安木佳。
她的小兒子已滿四歲,不知何時跟了進來,此刻就站在旁邊瞪大了一雙眼睛,看著那濕漉漉的小頭顱一寸寸的展露於這個世上。“阿媽,阿媽!”
小男孩名叫韃虜瓦,他曾看過一隻母羊生小羊,當時他的心情是驚奇,一個新生命就是這樣誕生的,但今天,他是激動,莫名其妙的激動。
“別吵!別引來人,這孩子就活不成了!”安木佳,原本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兩個大兒子被征了軍,死在戰場上,老頭子跟隨犬戎軍,做了幾十年的飯,賺取微薄的錢幣,僅足夠母子倆吃飽,甚至不能穿暖,她唯一的女兒因為貧寒給了別人撫養,至今下落不明。
“哇~哇哇~”清脆的聲音震懾了整間帳篷。
“是個女娃!好白淨的女娃,姑娘,你看她多俊。”安木佳用她僅有的最細軟的薄布作為繈褓,包裹住嬰兒,抱給褒姒。
褒姒口中的扁木此刻還緊咬在口中,濕透的黑發黏在臉側,散亂的烏發卻給她增添了幾分憔悴的美。她虛弱的張口,口中的扁木被安木佳拿開,接過了她的女兒,淚水卻無法止住。
“可憐的孩子。。。你終於到了這世上。。。”
“姑娘啊,現在可不是哭的時候,快想想辦法吧。”安木佳提醒著褒姒,滿麵焦急。
“阿媽,我要看看,要看看!”韃虜瓦朝著要看新生兒,因為他覺得那麼白嫩簡直像是蒸好的羊奶糕一樣。
“阿姐,我求你,一定給這可憐的孩子找戶人家,我不能讓她留下,度過這生不如死的一生。”褒姒柳眉緊鎖,急忙擦幹了眼淚,被犬戎王搶來的那晚,是她生不如死,永生難以磨滅的恥辱,若不是因為知道已懷妊,她怎肯任那犬戎王獫狁百般淩辱,反複折磨而委曲求全。雖然陰險的犬戎王讓她母女倆都身中劇毒,可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真的讓她保住了這可憐的小生命。
安木佳犯了難,這四周都是些窮苦人家,有哪家肯收下一名女嬰呢?若是交給了不好人家,怕是給吃了也不保。。。
“阿媽,阿媽,給我看看妹妹。”小韃虜瓦蹦跳著來看小女嬰。
這一句話倒是提醒了安木佳,她扁了扁嘴,心一橫,豁出去了。“姑娘,你若不嫌棄,把這孩子許給韃虜瓦,就算是我撿來的,將來配給兒子當媳婦兒!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待她。”
褒姒聞聽,熱淚盈眶,掙紮著想要起身磕頭,卻被安木佳按下,因此哭泣開口:“阿姐,承蒙你不嫌棄,從此後,這孩子就是你的,要讓她跟韃虜瓦好好過日子。。。千萬。。。不要告訴她,她的母親是我。”
“哎。。。你這又是何苦。。。”安木佳從心底覺得眼前這美麗女子太可憐,不知從前經曆過多少辛酸,單看現在,她已經夠苦夠難。雖然她隻肯說是犬戎王從外麵搶回來,禍害了一個晚上,還對她下了毒。
“該幹活兒了,兩個偷閑的女人,你們死到哪去了?”門外士兵已經用刀掀起了棉簾子闖了進來,一眼看到下身赤|裸的褒姒,頓時色心大起,舉起刀,擱在了安木佳的脖子上,“這女人生子了?按規矩應該殺了!”
“不!求求你,求求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不要殺。。。”褒姒連忙求饒,從冰冷的木床上跌落地上,顧不得疼痛,爬到士兵腳下,一聲聲的求饒,淚水早已絕提。
“您。。。就行行好,放了這可憐的母子吧,她多可憐呐。。。”安木佳試探著懇求著。“放了我阿媽,壞人!”小韃虜瓦使勁兒的用小手抓著士兵的腿。
“哈哈哈。。。給我滾出去!要不,我殺了這兩個崽子!”士兵一臉卑鄙的踹了韃虜瓦一腳後抬手一使勁兒,把安木佳推了出去,險些摔了孩子。
“求求你,不!不要碰我。。。我,我中了毒!”褒姒雙眸驚恐,絕望瞬間吞噬了整顆心,淚水不住的流淌。
“哼!”士兵歪嘴一笑,“我也中了毒,你要是想留下你的小孽種,就給我安靜點兒陪我痛快,否則,我這就去報告!”卑鄙的士兵歪嘴斜眼的威脅道。
“阿媽,阿媽!嗚嗚。。。”“哎~可憐的女人啊。。。”安木佳懷抱著剛出生的女嬰,拉緊了兒子的手,一步步遠離了帳篷,聽著帳篷裏傳出褒姒撕心裂肺的痛哭呻吟,和那士兵得逞的罪惡大笑,安木佳的淚同樣不受控製的流淌。
女人。。。這世道。。。女人啊。。。
半晌後,看到士兵滿足的離開破帳篷,安木佳才敢抱著嬰兒偷溜進去,看著滿地狼藉,滿頭亂發,麵容發青,薄唇發紫,下身處鮮血淋漓的褒姒,隻感覺一顆心像是在油鍋裏煎了。。。“阿妹啊。。。我。。。嗚嗚”
看著安木佳放聲痛哭,惹來女嬰也跟著大哭,褒姒強笑。“阿姐。。。”
安木佳,忽然想起褒姒的傷,趕忙弄些草藥,嚼碎了,幫她敷上。“阿妹,這藥敷上疼,可是。。。管用。。。”看著褒姒麵容慘白泛青,她的心跟著更疼。。。“啊,對了,一會兒我給你端碗粥,你一定得喝啊,這孩子。。。還餓著。。。”
如同失了魂兒的褒姒,此刻恍惚回了神,仔細看著自己美麗的女兒,喃喃發音:“我福薄命苦的孩子。。。“她偏了頭,淚水汩汩流淌。“就喚。。。姒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