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不留餘地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8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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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景非鸞第二天就將他送出了宮,那時顏傅已經能下床慢慢走動了。當他從轎子裏被扶出來時,柳意意原本擔憂的神色突然一變,變得有些尷尬和幽怨顏傅心中有愧,隻能低下了頭裝作不濟。
    又過了幾天,身體裏的餘毒完全清幹淨了,顏傅方能行動自如,當他走出房間站在庭院的池塘邊時,方知道柳意意為何多日來鬱鬱寡歡欲言又止。
    隻因為,平靜的水麵倒影出他略略蒼白的麵容,和脖子上那曖昧的印記,雖然淡得幾乎看不清楚,但確實仍存在著。
    金鸞殿上,一本黃色的奏折迎麵而來,那大臣連擋都不敢擋,結結實實的用臉挨了一下。
    景非鸞一拍白虎椅耳,堂下所有人便跪了下來,隻有一人仍屹立與殿。
    “一群飯桶,孤要你們何用?”景非鸞罵道,又看著那仍站著的人:“四皇兄,關於連城被山賊占領一事,你有何意?”
    景非暮跨前一步,已換上王袍的他玉樹臨風,銀線織繡而成的白虎圖案印在胸膛上,當初的落魄已不見蹤影。
    “回大王,臣認為那些山賊雖然窮凶極惡,可是卻缺少正規的訓練,所以不成氣候,大王隻須派十萬精兵,三日內必可將城池奪回。”景非暮說。
    景非鸞認真的聽著,眼底卻暗湧波動,他又問:“既然如此,依四皇兄所見,誰可當任這個統帥帶兵前去圍剿?”
    滿堂大臣竊竊私語,卻無一人有好提議,景非鸞的臉色是越來越黑。
    “大王,臣雖然不才,但卻去過連城,對那裏的地形極為熟悉,為此,臣願意擔這個重任,為大王清剿土匪,還我炎國安寧。”景非暮說。
    占領了城池的山賊是銳氣正盛,既然有人不怕死敢一馬當先,其他大臣立刻紛紛為景非暮請旨,一致讚成由他掛帥出征。
    看見大臣們難得如此同心,景非鸞笑了笑,那邪氣的笑容掛在臉上,讓新上任的臣子閃了神,舊的臣子卻白了臉。
    “四皇兄之前受奸臣所害,顛沛流離,如今剛回朝兩個月,孤來沒來得及好好敘敘兄弟之情,怎麼能那麼快和皇兄分離?”景非鸞不急不徐地說,見有些大臣還想請奏,他又說道:“四皇兄乃孤的親兄弟,且不說身份尊貴,隻為了對付區區的山賊亂寇,堂堂一王爺怎能以身犯險,如此說來國威何在?”
    “孤意已決,此事容後再議。”景非鸞站起來,看也不看朝下的大臣們一眼,便拂袖而去。
    任性,狂妄,嬌縱,這個五年如一日的君王,讓所有大臣不得不搖首歎息。相比之下,四王爺愁眉苦臉,一心憂國憂民的模樣,倒博得了不少好感。
    隻歎,國難當頭,有賢臣卻無明君。
    因為救駕有功並且負傷,顏傅被恩準放十天假期,可是到了第八天,在他府裏實在是熬不下去了,隻因為每一天,都會收到宮裏送來的賞賜。
    第五天,太監端著個紫砂盅,揭開蓋,盅裏的燉湯還冒著熱氣。
    “這是用百年人參燉的雞湯,殿下有旨,要奴才看著太傅喝完才能回宮,否則奴才將會人頭落地。”太監雙手奉上燉湯說。
    第六天,是一盒名叫碧玉膏的藥,據說是能生肌消疤,也要太監親手抹上去才能回宮複命。
    第七天,是一幅畫,畫卷上是一名依靠在太師椅上的男子,媚眼如絲地將手指含在嘴中,長長的青絲隨意從耳後垂下,半褪去的衣衫下,發尾剛好遮住了胸前一片春光。
    “奉大王命令,奴才要將此畫掛在大人的睡房中,方能回去複命,否則罪誅九族。”四個太監齊聲說。
    顏傅的臉換了好幾種顏色,站在一旁的柳意意更是腳步不穩,纖細的身子搖搖欲墜。太監們見此情景,立刻齊刷刷地跪了下去,邊叩頭邊求太傅大發慈悲,救一救他們九族的性命。
    於是第八清晨,他便匆匆進宮,憑著景非鸞之前賜的令牌,一路無阻的來到養和殿外,他打算無論如何都要把官辭了。夜裏下過一場大雨,地上還沒幹透,曙光剛穿過雲層,琉璃瓦屋簷上的水珠折射著耀眼的金輝。
    “大膽!這裏是大王的寢殿,容不得你擅自闖入!”炎毅堵在殿門,一身黑衣抱著劍怒瞪著他。
    顏傅揚起手裏的金色令牌:“殿下賜我炎王令,見令牌如見殿下,你敢擋駕?”
    看著他手中的令牌,炎毅口氣緩和了些,卻依舊不肯讓步:“殿下還在休息,你有事過了中午再來。”
    “我現在就要見殿下!”顏傅上前一步道。
    炎毅也迎身上前,手中的劍已出鞘一半,意味著他再敢前進,便立刻拔刀相向。顏傅早憋了一肚子怨氣,想起妻子昨夜躲在庭院的亭子裏獨自哭泣的聲音,他痛到心都快擰成一團卻不敢上前安慰,隻因為無顏麵對她。
    兩人正僵持著,誰也不肯退後一步,此時殿裏卻傳來了聲音。
    “是先生嗎?”仿佛沒睡醒,景非鸞的聲音有點沙啞,帶著慵懶的味道:“先生先回府吧,孤身體微恙,不想讓任何人打擾。”
    既然景非鸞已經把話說得明白,加上炎毅仍瞪著他,如果硬闖進去便是犯上之罪,他隻能不甘地告退。
    見到顏傅已經走出視線,炎毅才轉身進入殿內,他輕輕揭起紅色的輕紗,景非鸞那張失去血色而蒼白的臉蛋便現了出來。這副孱弱的模樣讓他心一緊,連忙拿起櫃子上的藥酒,倒在他膝蓋上的關節處輕輕揉搓。
    “嗯……”景非鸞嚶嚀一聲,便又睡了過去。
    炎毅知道,他昨夜應該又是一宿沒合眼,十二歲的那一年,景非鸞偷學武功被發覺後,腳下這雙膝蓋骨便被用錘子敲裂過。雖然醫好後還能行走,但別說練武,就是站久了也會酸疼,一碰到下雨天更是楚痛難當。
    因為藥酒產生和摩擦產生的熱力,讓他白皙的肌膚微微發紅,可景非鸞像是沒感覺般,睡得是更香了。看到他的樣子,炎毅陣陣心酸起來,都是他這個奴才無用,才會讓年僅十二歲的主人承受裂骨之痛。
    而這種痛,刻在了骨頭中,一輩子也好不了。
    隔了一日後,景非鸞親自登門拜訪,這次身後隻跟著炎毅。他不像往常那般直接進客廳,而是繞到庭院中的石桌坐下來,然後托住頭欣賞庭院裏被打理得姹紫嫣紅花卉。
    顏傅得報後匆匆趕來,看到他一臉悠閑自在的表情時,頓時心裏的火直往上竄,他連禮也沒有行,便堅硬地站直,擋住了景非鸞賞花的視線。
    “看看這花,一定是夫人親手栽培的吧,如此心細手巧的女子,先生真是好福氣。”景非鸞卻比他先一步開口說。
    顏傅楞了下,有點不明白他是何意。
    “你看看那朵芸香花,還沒到冬天便凋謝了,世間萬物難以敵得過天意,像夫人這般嬌美如花的女子,若是也隨著花期凋零,該有多可惜呀……”景非鸞一直沒移動過眼神,直到此時才抬起頭來看著他問:“先生,你覺得孤說得對不對?”
    狹長的眉眼,淡紅色的唇,比這裏滿園的花都要美麗。可顏傅卻清楚的感覺到,那雙眼睛裏一閃而過的寒意,猶如深冬時的冰錐,直直地刺入了他的心裏。
    顏傅腿一軟,便跪在他腳下,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殿下,昨天是臣一時衝動,想要妄自闖入養和殿驚擾了殿下,請殿下降罪。”
    景非鸞卻一臉驚訝地把他扶起來,說道:“先生,你怎麼了?孤隻是在跟你聊聊花期的事而已,為何忽然行此大禮?”
    “是臣唐突了,請殿下不要見怪。”顏傅垂著頭說。
    “真是的,先生你也太客氣了。”景非鸞站起來,拍了拍衣擺上的皺折說道:“孤就是擔心先生的身體,特意來看看的,如今先生看起來無恙,那孤也先回宮了。”
    “是,容臣送殿下出府。”顏傅說道。
    三個人,景非鸞大大咧咧走在最前麵,不時回頭跟顏傅說著什麼,隻見他邊應邊點頭,僵硬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直到他們走遠了,庭院的假山後才走出來一名清秀的女子,按住心口的手帕已經被繳成了一團。那灰白的臉色和抖瑟的身軀,真猶如那狂風中花朵,像那朵隨時都會凋零的芸香花一般。
    柳意意本是想弄清楚夫君和大王之間的關係,才會抄小路繞到假山後,卻沒想到會聽到了景非鸞的威脅。
    她不該偷聽的,不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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