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 【第一章】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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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冬雪
“不要!”
終於叫出了聲響,軟榻上的女子猛地睜開眼睛,那雙素來淡漠的眼眸中,竟難得地帶上了惶恐。似乎是倦得極了,渾身依舊像是被禁錮一般,軟麻無力著,那些潰散的力量,正艱難地回到身體裏。
良久,清墨終於強撐著坐了起來,揉了揉有些發燙的額頭,暗自斂了斂衣袖掩去手心的冷汗。
這到底是怎麼了?自從離了那座陰冷的宮廷,自己多久不曾夢魘過了?難道是真的累過了頭?又或者……是新的啟示麼?夢境中,那個寸步不離的身影到底是誰?那種詭異的熟悉與逃避似的恐懼,為何會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像是一張巨大的織網,正在不知名地地方緩緩落下,然後一點點地收緊,把自己困在中間。然後……那個人,冷笑著,抽緊了整個空間,冷眼看著自己,做困獸之鬥……
下意識地,清墨打了個一個冷戰,順手取過榻邊幾案上的茶盞,一口清茶飲了下去。頓時突跳的心緒平和了些許,隻是睡意已然全無。
似乎是聽到了動靜,門被推開了,一襲翠衣的少女,端著一盞濃湯走了進來,略略有些擔憂地望著清墨:“主子,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沒什麼,隻是忽地不想睡了。”清墨順手拿過一隻暖爐,溫著有些涼意的手心:“翠濃,這是什麼時辰了?”
翠濃微微頓了頓,不安地回答道:“剛過晌午……”自家主子的臉色似乎有些蒼白,原是囑咐著晚間時分叫醒她的,卻怎得睡了半刻都不到便醒了?
“是麼?”清墨揉著有些發痛的額頭,喃喃自語道:“怎麼,我覺得倒是過了一天之久?”
許是覺得有些悶了,清墨披著一件鬥篷站了起來。
推開木質的窗,冷冽的寒氣直衝進來,卻帶來一絲清新。
望向天際,白得有些蒼涼,一絲絲涼意直衝上來。山坳之中,凋零的落葉襯著紅楓的身姿,依舊展現著世外桃源的景致。秋末的肅殺,讓千山的飛鳥聲更添了一份淒涼。
“這第一場雪,怕是要近了……”
像是為了印證清墨的話,話音未落,雪便飄了下來……
軟軟的雪絨,覆在院子裏一束束紅梅之上,帶外那一彎碧綠的池水,也漸漸被淹沒在雪裏。
“這便是今冬,第一場大雪麼?”清墨下意識地伸出手去,用那種徹骨的涼意,證實著當下是一個真實的世界,剛剛的那些猶豫恐懼,都是夢魘般的錯覺。
“主子,這瑞雪兆豐年啊!想來,明年又是一個福祿之年了!”翠濃似乎也感受了那種絕望,硬生生地將聲音調出喜悅的氛圍:“對了!再過片刻,蓮笙便能趕回來了!”
“是麼?”清墨悠悠地收回了手,眼底帶著一絲不明意味地笑意。
“當然啦!”人未至,話先到。
不及她們反應過來,門已然被推開,一身豔紅的身影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一聽說主子回來了,我快馬加鞭幹了幾千裏路,便飛奔回來了!”
一襲紅衣的少女摘下頭蓬,拍了拍身上的雪,不顧一切地向清墨撲了過去:“主子,你總算回來了!”
清墨隻是笑笑,卻不曾避開,硬生生地接住了那個擁抱:“怎麼?想我了?”
“主子,你這是哪的話啊?”蓮笙後退了幾步,訕訕地笑了笑,補行了一個大禮:“主子,你終於舍得回來了麼?”
清墨隻是聳了聳肩,順手拿了一盞清茶,再度靠到了軟榻上,衝著蓮笙笑笑:“在你拆了這裏之前,我又怎麼舍得回來呢?”
蓮笙瞬間紅了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訕笑道:“嘿嘿……主子,果然英明。”
“唉,你還真想拆了這裏啊?若是真把這裏拆了,我與翠濃便要無家可歸了。也怨不得,翠濃要把你打發出去辦事了。”
“主子,你不是不知道啊,那叫什麼事啊!那漠河的天氣,那個叫幹燥,風吹得我臉皮都要破了!”蓮笙在自己的臉上比劃著,衝著清墨抱怨。
翠濃依舊溫順地站在一側,無論開口與否,依舊是學著清墨的樣子,淡淡的:“你那厚得足以做城牆的臉皮,能吹得破麼?”
“瞎說!人家明明是吹彈可破的,好麼!”蓮笙不滿地撅著嘴,決心不理翠濃的挖苦,繼續衝著清墨撒嬌:“還有啊,一路的夥食,除了幹糧,還是幹糧,連口酒都沒有!嘴巴裏,真心的淡得,要出鳥了!”
“喝酒誤事,早說了讓你早去早回。”翠濃已然淡漠以對,溫和地回答道:“又不是不知道,憑你的酒量,若是在外麵喝醉,什麼事情都被人哄得出來了!”
蓮笙哭喪著臉,還要再說,清墨開了口:“蓮,乖乖的,聽話!翠也是為了你好,這些事情你以後總是要接手的,現在不曆練曆練,將來如何獨擋一麵?”
“可……可,我隻想陪在主子身邊啊!”
清墨無奈地搖了搖頭,對這個蓮笙粘人,她半是無奈,又半是欣慰。她們二人本是孤女,遇到她們時候,清墨還是初次遊曆江湖,那時的她還不曾如現在這般溫和,年少氣盛一時間不爽官家子弟欺負幼女,便出手見義勇為,結果害得兩個小姑娘無處容身,便隻能順手帶了回來。
現在想來,已十餘年過去了,自己依舊時不時地會離開,翠濃與蓮笙已能將整座閑墨莊子打理得井井有條。
見清墨不說話,蓮笙便嘟囔著繼續撒嬌:“主子,不如下次再出遠門,帶著蓮一起去吧!蓮保證聽話,絕不會惹事!”
“你不惹事?”清墨挑了挑眉,笑道:“翠,話說最近我們莊子裏的母豬會爬樹了麼?”
翠濃雖是不解,卻還是老實地搖了搖頭。
“這不就結了,既然母豬還不會爬樹,這事便作罷吧……”清墨瀟灑地揮了揮手,示意蓮笙不必再說。
“主子,你絕對是故意的!”
“怎麼?還敢聽頂嘴?”清墨笑笑,身影一晃,一柄骨扇便敲了上去。
蓮笙下意識地想躲,不想,骨扇卻自顧偏了方向,直挑在下顎上。
清墨一臉調笑的意味,竟與往日的淡漠的不通,露出一絲痞氣:“美人,如此美景當前,不如與本少同遊,一來落雪紅梅難得珍貴,二來紅梅傲骨正當時!”
蓮笙愣愣地望著清墨,那一瞬間她便被那絲笑意勾了魂魄,傻傻地望著清墨,癡笑著:“好……好……”
翠濃無奈地搖了搖頭,強忍著笑意,自家主子人前雖是一副淡漠的樣子,骨子裏愛玩的性子卻是一點都沒變。這不,又拿著蓮笙開刀了。也難怪蓮笙會癡迷,第一次她見到主子的笑,也足足愣了半個時辰,才回過神來。
傾國傾城這一次,她原來是不信的,自那日見到了主子的笑意,便從此對神魂顛倒這個詞,有了深刻的體會。一笑足以傾城,更何況,那一雙看透過往與未來的眸子……
正當翠濃愣神,清墨已拽著蓮笙來到了屋外的棧道上。
雪已然蓋滿了屋外的道路,梅枝也略微彎了下來。落雪帶來的水汽,夾雜著梅的沁香陣陣襲來,蓮笙不自覺地深吸一口氣:“主子,你來聞聞,好舒服的味道啊。”
“喜歡麼?”清墨笑笑,挽著蓮笙的手,朝著一束梅花走去:“若是喜歡,便摘了與你,取個白瓷的花瓶,放在屋子裏養著,便能香整個冬季。”
“真的麼?!”
“那是自然……”清墨笑笑,朝著跟上來的翠濃吩咐道:“等等讓他們多備幾個瓶子,屋子裏都放些吧。許久沒人呆了,整個屋子空落落的,人氣未免太弱了。”
翠濃點頭,稱是:“等等便囑人去辦,屋外寒氣太重,主子前日裏動了真氣,還是早些回房歇著,免得染了病氣。”
“無妨……”清墨擺了擺手:“也不急於這片刻,待我為笙歌擷一束紅梅。”
一雙素手尚未離開花枝,清墨卻收了笑意:“今日,怕是沒了折梅之趣了,改日吧……”
“主子,怎的忽然沒了興致?”
清墨嘴角閃過一絲冷笑,用絲絹擦了擦手:“有客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