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  【第三十二章】家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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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家事
    一旦開了口,說出那個名字,好像一切都變得不那麼難了。
    在喊出那個名字的時候,清墨便釋然了,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從前那樣的默契。
    扶蘇微微一笑,是如沐春風一般的錯覺,硬是讓荒涼的漠北染上春天的氣息。
    清墨讓同樣笑著,卻不願再走一步,靜靜地等著他走來,就像多年前一樣,她在冷寂的丹茜宮裏,等著少年帶來希望。
    “弋兒,你長大了。也……”似乎強忍著情緒,扶蘇的嗓音沙啞著:“也瘦了……”
    清墨笑笑,雲淡風輕的背後,是被深藏的哀慟:“好久不見,扶蘇哥哥……”
    “不過……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不是麼?”
    “是啊……”清墨漫不經心地避開扶蘇的動作,“走吧,哥哥。這漫山的血腥味,一定會吸引更凶殘的動物。”
    “也好。”扶蘇心裏猛地一怔,許是為了清墨的冷淡,但他也不再是從前的他了。神色依舊是淡淡的,吩咐士兵替清墨嫣然牽來馬匹。
    一行人循著來時的步伐,往大營退去。
    遠遠的,一聲聲嘶吼傳來。那些不知名的猛獸,在黑夜裏悸動著,隨時準備撕破偽裝,蠶食掉獵物。
    清墨瞥了一眼不安的嫣然,半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她唯一能給的不過是一個安慰的眼神。家道中落的世家子弟,想來是從未經曆過這樣血腥的場麵吧。隻是,若是今後跟著自己,必然是會習慣的。
    “白!”扶蘇喚了一聲,盤旋的空中的蒼鷹,立刻直旋而下,穩穩地停在他的肩頭。
    清墨微微一愣,伸出手,低低地喚道:“小白……”
    似是通了人性,蒼鷹聞得舊主的召喚,竟然猛地一抖。
    “墨白是你從小養大的,想來也是很想你吧。”扶蘇低低地說道,展開手臂:“去吧……”
    蒼鷹墨白欣喜地喚了一聲,再度躍起,小心地落在清墨的手臂上。它不曾忘記,從前這個小主人的身子有多瘦弱。
    清墨溫和地笑著,撫摸著蒼鷹的羽毛。翱翔天際的雄鷹,此刻乖得像一隻寵物般,溫順地棲息在她手上。
    “弋兒,有時候真羨慕你們,一人一鷹,關係竟然比很多人都親密。”扶蘇半是吃醋道。
    “扶蘇哥哥,何必和一隻鷹計較呢?更何況,現在你才是他的主人啊。”
    “嗬嗬。”扶蘇隻是苦笑:“最早是墨白發現你們的。剛剛墨白被召回來,就一直鬧騰得不停,非扯著衣袖,要我出來。”
    清墨愣了愣,啞著嗓子低語道:“有時候,動物比人心更值得信任吧。”
    扶蘇神色一僵,依舊淡淡地回答:“弋兒,你太偏激了。不要總是把人都一棍子打死了,隻是偶爾立場不同,便做法想法都不同了吧?”
    “也許吧,可能我遇到的人,都喜歡變幻莫測吧……”清墨說得似是而非,遠遠地望著營地中點亮的燈火。猛地有一種回家的錯覺,
    “弋兒,別鬧了好麼?回家去吧……”扶蘇放低了嗓音,半是懇求著說道。
    像是從夢魘中驚醒,溫和的神情瞬間從清墨臉色褪去,轉而是一種冷漠:“回去?為什麼要說回去呢?”
    “不管怎麼樣,哪裏都是你的家。”扶蘇依舊說得很低,小心地不讓周圍的人聽到。
    清墨卻毫不領情,隻是冷笑:“家?那裏又怎麼算是我的家呢?我出來了,都容不下我,若是回去,怕是早成了城郊的黃土了吧!”
    “弋兒……”扶蘇怔怔地望著清墨,正對上那雙清冷的眼眸,終究無言。自己這個妹妹,總是太過通透,聰明得讓人有些無奈。
    清墨低頭不語,由著戰馬自行走入軍營,然後侍從牽走馬匹。
    “不如,先去我哪裏坐坐?”扶蘇小心地建議道。
    這一次,她沒有拒絕,徑直跟著扶蘇走進大帳。侍從識相地在扶蘇的手勢之下止步,大帳被拉上,火燭的暖意漸漸驅走荒漠的寒氣。
    清墨搓了搓手,徑直走到火盆便的軟榻上,自顧開始發呆。
    “弋兒,父皇近年來總是提到你……”
    “嗯。”清墨低低地應了一聲,怔怔地望著火堆:“他還是執著於長生麼?”
    扶蘇怔了怔,終究還是笑笑:“這天下間,怕是也隻有你感用執著這個詞了……”
    清墨也笑,不過更多的是苦澀:“敢說的人很多,可是他未必想聽。若是他不願聽,又有誰敢迫著他聽呢?”
    “其實,現在就算他想聽,都聽不到了吧……”
    “嗯?”清墨似乎終於打起了一些性質:“怎麼說?”
    “弋兒,你可知道現在朝中局勢都成了什麼樣麼?”扶蘇略帶痛心地說道。
    “能怎麼樣?”清墨冷笑:“他那樣的人,又怎麼會容許……”
    “弋兒!”扶蘇的聲音不自覺地響了起來,硬生生打斷清墨的話:“你可知道你離開的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麼?!”
    清墨微微怔住,神色終於認真起來。
    “而今,朝政由李斯和趙高把持,父皇近些年沉迷丹藥,可是半句話都聽不進去了!”
    “那些所謂的道士,不過是坑蒙拐騙的蠢材。始帝這麼聰明的人,又怎麼會被他們騙了?”清墨不解。
    “你終究還是不願叫他父皇麼?”扶蘇苦笑了一下:“也罷,你的性子隨著你的母親,自是不會把他放在心上的。許是,你們都小看了人性的貪婪吧……”
    “人性的貪婪?”清墨微微皺眉:“你是說,他依舊不願放棄對母親的執著麼?”
    “他覺得多活些年,就能等到她回來吧……”
    “這樣麼?”清墨低低地辯解道:“我總以為,他是為了這天下的權勢,舍不棄才硬生生要求著長生不老。”
    “海客談瀛洲,真的為父皇勾勒了一副蓬萊之景,不知道那個是否就是仙界之景……”
    “是麼?”清墨抬眸,一雙眼眸亮得瘮人:“那些扶乩問卦的道士,還是說了什麼?”
    “他們說,若是能潛心修道,棄凡世俗榮,定能登九天之淩霄。”
    “是麼?!”清墨冷笑:“這樣的話,他都會信了麼?”
    “執念太深,所以就看不透了吧……”扶蘇解釋著:“這些年,父皇對著那副畫像發呆的時間,是越來越久了。當年,你不也是……”
    “誰說我執念了?”清墨無奈地搖頭:“看不透的人,怕是他自己吧?”
    “弋兒,何苦這麼說呢?畢竟虞姨是你母親……”
    “我何嚐不想她呢?”清墨苦笑:“當年,我為了讓她回來,苦修五年,在出師之日便尋了蒼穹山的古祭壇,整整念了三天的招魂咒,可……最後還是師父不放心,尋了過來。”
    扶蘇微微動容,安慰的話卻無從說起,隻能默默地將清墨摟在懷裏:“弋兒,別說了。”
    “其實師父早就說過,母親早已不在世上了……”清墨苦笑,隱隱拭去淚水:“隻是,我不願信罷了。”
    “你說什麼?!”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扶蘇不由一顫:“難道說,父皇這些年來的努力,都是白費麼?”
    “九九玄天之數,在九鼎中滴盡最後一滴血淚,什麼都留不下。”
    扶蘇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你是說,當年那場祭祀,就是虞姨布下的?”
    清墨幽幽地點頭:“以血為誓,以魂為祭。”
    “弋兒,不提這些了好麼?”扶蘇回過神來,摟住清墨:“既然都過去了,不要再提那些傷心事了……”
    “是啊……”清墨苦笑:“這麼多年過去,都淡忘了,怎麼忽然說起這個。”
    “又怨我了,是吧?”扶蘇淡笑著。
    “對了!”清墨四下尋了下,拿出包裹裏的錦盒:“嚐嚐,今年的梨花白,尚不足三月。”
    “梨花酒自醉人……”扶蘇自顧拿出玉壺:“弋兒,這個味道,真的是好多年沒有嚐過了。”
    “天下間,也唯有扶蘇哥哥,能讓我親手釀這一壺酒。”清墨笑笑,笑意中卻帶著一絲苦澀。
    “弋兒,不如回去吧……”
    “回去,我倒是想,隻是尚有未完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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