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 【第二十六章】民心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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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民心為何?
蒼穹之下,是漫無邊際的荒漠。
然,那些牧民憑著自己的頑強的意誌,在這片沙土上生存著;那些邊疆的百姓,用著微薄的綠洲之水灌溉著自己的家園。
“都看到了麼?”蕭道幽幽地說道,那個少年的背景讓他不期然地想道另一個人,很多年前,也有一個女子帶著這樣的神色,遙望著無垠的荒漠。她說:她想改變世界,讓沙漠不再孤單,讓這裏不在孕育苦澀。可終究,那個人還是離去,獨留他在這裏枯守一生。
清墨沉浸在自己的沉思中,對蕭道眼底那種失態的情緒視如無睹:“也許我真的錯了……”
“錯了麼?”蕭道依舊低沉著嗓音。“也許你沒有錯呢?錯的不過是這個世界,錯的不過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吾皇萬歲!”
清墨略帶心虛地低頭,解釋道:“或許他也未必知道……”
“未必知道?”蕭道怪笑一聲,略帶嘲諷之色,繼續說道:“若是連他都不知道,這個世上還有誰知道?政令、詔書筆筆解釋出自他之手,他有什麼資格說不知道?!”
麵對蕭道的責問,清墨張了張嘴,她也想為那個人解釋幾句,卻發現根本無從說起,更無從辯駁。
“對不起……”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蕭道頓了頓,緩和了一下情緒:“是我太激動了……隻是,你看看這世間,又能用那些詞彙來形容呢?”
清墨怔怔地望著,混合著哀愁的黃土,底下埋著的都是百姓的血淚,戰與不戰,反與不反,其實都不是他們的本意。曾幾何時,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王者,曾在玄天祭壇上寫下誓言:願天下從此歸一,願子民從此不再饑寒……
而今呢?他醉心於長生不老之術,癡迷於海客瀛洲的傳說……至於天下麼?也許,在他的眼裏,天下不過是他的玩物……
“民不聊生……”清墨淡淡突出那四個字,一瞬間她覺得文字猶如千斤之重。
“對!民不聊生!”蕭道重複著,幽幽地望著蒼穹:“不是我蕭道願意反,隻是我看不得我的城民被稅負壓彎了脊梁。天下間但凡是有骨氣的男兒,就不應懼怕死亡!若是犧牲能夠換來,後世妻兒老小的幸福,吾等願意血戰!”
好坦蕩的王者,好霸氣的君主……清墨不禁感歎:隻可惜,天下之尊,不可能是他!
“雖有王者之相,卻非霸主……”嫣然不知何時湊到清墨耳際,低低地說出批語。
不及清墨反應,蕭道頓時臉色一僵。他的耳力素來是極好的,清墨不由笑得尷尬,一手肘直接撞擊嫣然的腹部,嫣然吃痛連悶哼都喊不出,直捂著肚子苦著一張臉。
“然不懂事,望王爺不要怪罪……”清墨拘禮道歉。
“無妨……”蕭道的神色隻是片刻不爽,旋即釋然地笑了:“其實這樣的批語,並非蕭某第一次聽到。”
“哦?”清墨詫異一頓,“願聞其詳。”
“也算是機緣巧合,蕭某兒時無心政事,在十七歲那年偷出家門,闖蕩中原。某日,在空寂之山上,遇到一位高人。”
“空寂之山?!”
“是的……”蕭道從清墨眼神中捕捉到一絲熟悉感:“公子也去過那裏麼?”
“沒……沒什麼……”清墨飛快的否認,卻愈發讓人揣測。
蕭道知道多問無益,自顧繼續說了下去:“那日一位須發老者在山頂,兩手各執一色棋子,自行對弈。蕭某本不願打擾,隻是自幼癡迷於棋局,想著既然老先生並未厭棄,所以便無賴留下,想偷師幾招。”
清墨猛地心思就是一跳,好像真的有這麼回事。
那個時候她還小,跟著師父不久。因為過於調皮搗蛋,外帶毒舌無人能治,師父無奈頭痛地帶他上了空寂之山,說是要給她養養性子,別總是一戳就炸毛,白白被人利用了。想來那段時間,是自己最無聊的時候。
空寂之山向來人煙稀少。師父還對幾位師兄弟都下了禁令,說是:除非天塌下來,否則別去打擾他清修。可惡!這個天可能塌下來麼?擺明了,就是要讓她無聊致死啊!
更可惡的是師父把送飯的童子都換成了啞巴,所以不要說回嘴,連哼哼都不會啊!
於是,清墨很寂寞,甚至有些炸毛。
在某一天,好不容易見到一個陌生人的時候,她毫不客氣地毒舌招呼了他。
而這個無辜的路人,竟然是這位成名已久的蕭家家主蕭道麼?!
“公子!公子!”見清墨不再說話,自顧陷入回憶,嫣然忍不住喚道。好不容易輪到自己表現的機會,怎麼就變成大家看著清墨發呆了呢?
“公子!——”在嫣然咆哮吼之下,清墨終於回神。
篤定地抬起頭,悠然地望著蕭道,麵不改色:“王爺何事?”
“公子可是想到了什麼?”
“自然是沒什麼?”清墨回答得輕笑,嘴角的笑意卻出賣了她:“王爺繼續。”
蕭道不禁也笑了,現在想來,眼前這個狡黠的少年,好似和當年那個小童有些神似。自顧說了下去:“說來慚愧,蕭某雖愛棋道,竟然看著看著睡著了。而後,蕭某被一個小童子踢醒了……”
“啊!”嫣然一拍腦袋,特別不靠譜地猜測道:“我知道了!殿下定是入了仙境,遇上散財童子了!”
清墨本意是進入看戲模式,現在頓覺好囧:自己哪裏像散財童子了?!嫣然,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雖是胡謅,奈何蕭道竟不生氣:“興許是吧……”
清墨保持著微笑,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句話:“嫣然,少說幾句不會死的……”
後知後覺地接收到清墨的惱意,嫣然捂著嘴巴後退了幾步,準備去蹲牆角。
“那番話是那個童子說的麼?”清墨明知故問地看著蕭道。好似一臉坦然,隻是她心裏很清楚,那番話恰恰出自她之口。也因為那番話,她的禁足期又被足足延長了半年。
可,她真的可以發誓,那番話雖然說得難聽,可都是實話!
蕭道略帶憂傷地總結道:“也許,那位仙童和嫣然小姐說的對吧……這些年來,我也愈發清楚自己的能力,偏安一方足以,爭霸天下並未我輩可求的。”
“為什麼?”清墨有些心虛,小心地看了蕭道一眼,發現此人依舊一臉坦然,終究心下不忍。難道自己兒時一句無心之言,竟讓一位王者失了爭霸之心麼?“也許,那個童子是胡謅的呢?”
“我想你應該很清楚,他到底是不是胡謅的吧?”蕭道忽然笑了,認真地望著清墨。
清墨猛地渾身一顫,又是這種感覺,被看穿的感覺著實很不舒服。一瞬間,她有種躲到嫣然身後去的衝動,終究還是忍住了,對上蕭道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說道:“信與不信,在你。箴言、預兆麼?信之,那便是真;若是不信,便可當玩笑一場罷了……”
“是麼?”蕭道笑意更濃,看來這個不簡單的少年,當真有些本事。
隻可惜,不是一路人。否則,這天下,也許真的會姓蕭吧!
蕭道幽幽歎了口氣,似乎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他怕再說下去,他會不願放這個少年走。那是一種寧可毀掉,不願讓別人獲得的占有欲。隻是,若是強行留下,也許會付出自己不願放棄的代價吧。
一切都由不得他,他隻好轉變了話題:“晚間,信之諾博他們會組織晚宴,不如一起去看看。想來,你還不曾見過漠北的篝火吧!”
“篝火晚會?!”嫣然再度冒頭。
一柄骨扇再度敲了上去,清墨笑了笑,正準備推脫。
“嫣然小姐,若是願意來,不如一起來看看?”蕭道適時再度拋出橄欖枝。
“好啊!好啊!”嫣然興奮地應道,不顧清墨手中飛旋的骨扇:“公子!既然我們遊曆四方,這漠北的篝火晚會,又怎麼能錯過呢?!”
清墨有種被逼上梁山的錯覺,無奈點頭應道:“若是王爺不嫌棄,墨叨擾了……”
“怎麼會……”蕭道嘴角閃過一絲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