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附近的咖啡店，何年要了一個小包廂。粉黃色的燈光暖暖地照著，他一直在用白色的湯匙輕輕攪拌著咖啡，似乎是在猶豫著應該怎麼開口。我看著何年，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語。
    等待著…那個我等待了十八年的故事。
    [或許，你會怪我多事。]他緩緩地說，[但是之後，我又找了橫澤先生一次。]
    [他說你已經成年了，有些事，不該一直瞞著下去，他也相信你會處理好…他說，你在他的眼中一直是個穩重的孩子。]
    [隻是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你，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語氣來講述那些故事，所以，隻好我來說。]
    何年的語速有些慢，似乎還透著些疲憊。我垂下頭默默看著銀色的湯匙裏自己的倒影，倒影裏我能看見自己的臉色微微有些蒼白。
    [聽你的語氣…看來不是個會有好結局的故事。]我輕聲說。
    [出…]他的聲音輕輕覆蓋了這個小小的包廂。何年從來沒有這麼叫過我，從前的他總是帶著公式化的笑容文質彬彬地叫我“小野寺同學”，我抬眼抵上了他的目光，想從他的眼神中看出點什麼。
    我知道，那刹那有什麼一閃而逝。
    似乎什麼都看出了，又似乎什麼都沒看出。
    [小野寺先生同我父親…的確曾經是戀人。]何年說，[然後…我的母親插入了他們原本的生活，小野寺先生選擇離開，而我的父親，則娶了母親。]他停頓了一下，[我也不想你因此責怪他…畢竟，看到一個女人心甘情願地整容成自己心底的那個人…如果拒絕，那麼這未免…]
    [責怪？我都已經在心底責怪了他十幾年，還缺少這麼一塊麼。]我啜了一口咖啡，[你隻需要把我想知道的告訴我就行了…沒有必要給他們找理由，這種事，不是妄加兩句評論就能理清的…你比我更清楚這一點。]
    [出。]他忽然扯了扯唇角，[我還真有點不習慣這樣的稱呼方式…但是，或許以後我會開始習慣的。]
    [你什麼意思。]我皺眉，胸腔裏突然有一絲莫名其妙的不安。
    [或許你知道後不會想承認…但是在法律意義上，我們…]何年慢慢把手蓋在我的指尖上，他看著我，一字一頓，[我們，是兄妹。]
    我知道那一刻我忍不住狠狠顫栗起來，何年握著我的手，所以他也知道我在那一刻脆弱了下去。他隻是輕輕撫摸著我指尖上那因為敲擊鍵盤而逐漸攢成的薄繭，像是在安慰。
    [橫澤先生…真的是這麼告訴你的麼。]我克製著自己的聲音，[可是你還不知道吧…我在小野寺叔叔的房間裏找到了一張舊相片。那是一張結婚照…上麵的人是小野寺叔叔和一個我從未見過的女人。我甚至…還找到了他們當初的戒指。]
    [你當然不可能記得那個女人…]何年眼神淩利起來，[她在你出世的第二天就走了。]
    [走了…去哪了？]
    [你追不回來了，她去的那個地方，我們現在，誰都無法到達。]
    [她怎麼走的？她又是誰？]我緊緊攥住何年的手，他的手掌熱的發燙——或許，是我手指太過冰涼而導致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