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一弦一柱思華年 第三章·曾是驚鴻照影來(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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蠟燭燃到最後一點,忽的滅了,隻留下一縷青煙,在滿室的春色裏飄起。
雲雨過後,李承嶧幫錦之蓋好被子,他隻穿了貼身的衣物,靜靜地躺在錦之身旁。月光靜靜地照進來,室內安謐地有些不自然。
錦之的脖頸上有明顯的歡愉之後的痕跡,李承嶧輕輕地碰了碰,曖昧地笑著說:“給你印了個記號,你以後跑不掉了。”
錦之轉過身去,背對著李承嶧,依舊不吭一聲,李承嶧有些黯然,他討好地趴在錦之身上,她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散發著淡淡的香氣,讓人欲罷不能。
“生氣了?”李承嶧笑著問。
“滾——”忽的,從她喉嚨深處爆發出的一句,錦之說地很認真,她不是在開玩笑,她叫他滾。
李承嶧愣了一下,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錦之,你……”
“我叫你滾!有沒有聽見!滾!”錦之推開李承嶧,緊緊地裹著被子,朝著李承嶧大聲地吼道。
李承嶧別過頭,額前的頭發有些淩亂,快要遮住了他的眼睛,所以錦之看不到他此刻黯然的表情。他沉默了一會,問道:“你和李襄允之後,你也叫他滾嗎?”
黑暗裏,月光照著李承嶧的側臉,剛毅的線條裏帶著些許柔和,他抬起頭,對上錦之依舊沒有散去憤怒的雙眼,他的眼裏卻有些無辜,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和剛才那個翻雲覆雨粗暴掠奪的男人判若兩人。“你騙我的,對嗎?”
錦之沒有回答,李承嶧一個人像是自言自語道:“其實你一直愛的都是李襄允,是嗎?要不是我回來搶回我的皇位,李襄允依舊是太子,有朝一日他當上了皇帝,一樣可以立你為後,你心裏是想成為他的皇後的,是嗎?”李承嶧從未感覺到心裏是如此的平靜,所謂哀莫大於心死,大概就是現在這種感覺吧。“我怎麼會那麼傻,相信你會喜歡上我,是我自己在騙自己,是我不願意看清事實,是我一廂情願罷了。我還以為我在你心裏會有位置,哪怕一點點,我也已經心滿意足了,可是現在看來,我所做的一切都隻是徒勞而已……”李承嶧哽咽地快要說不出來話來,他強忍著難過,繼續道,“錦之……你是我愛的第一個女人……”
還記得第一次相見,她十多歲的年紀,高傲地像個小公主,站在玉屏宮外,和他強嘴,說的他無言以對;
還記得她墜入湖中,他奮不顧身地救她起來,她說為什麼不讓她死,他好言相勸,讓她重新有了生的希望;
還記得她要被送到廟中修行祈福,他去求皇兄,以放棄二皇子身份為條件,終於讓皇兄答應把她依舊留在宮中,而他自己卻被發配中州,貶為庶人;
還記得他奪回皇位成為北宸的帝王之後,他們再一次相見,他向她表露心跡,卻被她拒絕。還記得那個晚上的第一個吻,還記得那夜的月色美的如此的不真實……
還記得她喂他吃她親手做的“相思扣”,他以為他們此生會同這相思扣一般,扣住兩心,此生相思不斷;
還記得在雪地裏,她調皮地拿雪球朝他砸去,他吃醋地朝她吼“你若忘不了李襄允,就給朕滾到弇王府去。”那個時候她卻溫柔地幫他拂去額頭上的雪花,告訴他,她的心裏住進了他;
還記得那一年的臘月初九,天寒地凍,連夜大雪,就在這一天,她成為了他的皇後,他看著她美的如同不屬於這凡間的仙子;
還記得他征戰凱旋那日,她不顧禮儀身份,在群臣的質疑聲裏,她和他同騎一馬,呼嘯而行,他許下誓言,定要讓她成為最強帝國的皇後。
太多太多美好的回憶,為什麼在今夜回想起來,卻是如此的難過。
李承嶧幫錦之撿起掉在地上的衣裳,想幫她穿好,錦之依舊沒有領情,這個夜晚,她確實對李承嶧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害怕。
李承嶧拽過錦之死死抱住的被褥,幫她穿好貼身的褻衣,看見她胸口有些淤青,伸手幫她揉了揉,“對不起,剛剛我沒法控製自己,我……我太想要你了。”
錦之往後退了些,冷冷道:“你的髒手,別碰我。”
李承嶧抬起頭,心痛地看著錦之,不願意相信這番話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他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自責地道:“嗯,我髒,我沒有資格碰你。”
他幫錦之蓋好被子,不舍地看了她幾眼,拿著自己的衣裳退出了內殿。李承嶧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鳳翔宮的階梯上,這個角度,可以看到這個皇宮的所有景致,他是這個帝國的第二十三任帝王,是這個版圖的統治者,可是此刻,李承嶧感覺到自己隻是一個在感情裏失敗的弱者。
今夜的星空璀璨澄淨,空氣裏氤氳著淡淡地濕氣。
李承嶧把頭深埋進雙臂內,瘦削卻寬廣的肩膀攏成一道清淺的弧線,不斷起伏,他哭得很壓抑,淚水都滴在地麵上,在這個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是有多委屈,才會讓一個男子漢這樣地難過。
夜晚的寒風吹過李承嶧的耳畔,他聽見風聲裏的悲涼與寂寥。
他已經習慣了一個人,他三歲進宮,成為二皇子,在宮廷裏,他除了常年征戰在外的父皇,就沒有其他親人了,所謂的皇姐皇兄,哪個不是對他深惡痛絕,嫉妒而又鄙夷,他已經習慣了別人對自己的不喜歡,習慣了他們罵他“小雜種”,習慣了宮廷裏冷漠的生活。
他以為錦之的出現會在他生命裏帶來光芒,照耀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可是此刻,李承嶧才方知隻是自己的幻想罷了。
他落寞地看著東邊的一抹白,新的一天就快要到來了。
他想,他該真的放開慕錦之了。
花非花,霧非霧。
夜半來,天明去。
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