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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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別重逢,寒翊與葉文軒把酒暢談,從武林軼聞到門派趣事,客房中的燭火一夜未熄。至清晨時分,二人方有了幾分倦意,葉文軒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個細口瓷瓶,磕出兩粒黑色藥丸,自己服下一顆,另一顆遞到寒翊手中。
寒翊捏在手裏把玩,笑著問道:“這是什麼?”
葉文軒看也不看他,徑自道:“毒藥。”
寒翊無奈搖頭,放進口中咽下,頓時清涼之意由體內順著經脈遊走,整個人百骸舒爽,精力充沛。
“提神解酒的良藥,我做的不多,這些你留下,等進了赤華山莊少不了你的應酬。”葉文軒將瓷瓶推了過去,晨光中他細長白淨的手指幾乎與玉瓷瓶身同色,寒翊看著看著就失了神。
客棧中住的均是武林高手,習武之人講究清晨調戲,運功打坐,此刻雖然天色微亮,各個房間的人卻已都起身。不久,過道裏便逐漸響起了腳步聲,樓下的店小二可不敢怠慢這些江湖大俠,匆忙從炕上爬起來,揉著惺忪的睡眼張羅著早飯事宜。
葉文軒聽到動靜,自己與寒翊秉燭夜談了宿,也有些餓了,微笑道:“走吧,下樓吃早飯去。”,
說罷整理著衣襟,站起來便要走,忽得掌風聞動,手腕被人攥住了。
寒翊起身,手卻沒有放開,凝視著他緩緩道:“同我一路走吧,如果你有隨行的朋友,也一並叫上。與我一起上山的還有司馬家和歐陽家的人,此番去名劍山莊,魚龍混雜,大家好彼此有個照應。”
葉文軒微蹙眉頭,沉默不語。
寒翊歎了口氣,牽著他的手又緊了緊,道:“江湖險惡,人心難測,這裏畢竟不比神醫穀恬淡無欲,我知你不是惹事的性子,不過你同我一起,我心裏也能踏實一些,就算是你來遷就照應我,可好?”
樓下,司馬家一行人果真又是占據了中央最大的桌子,單是早飯,就上了足足十八樣菜式。眾人都沒有動筷子,端坐在那裏等候,小聲攀談著什麼,見寒翊拉著一個少年匆匆趕到,才止了聲音,一個個好奇的打量著葉文軒。
司馬勁笑道:“寒兄往日聞雞起舞,今日怎得來晚了?這若是酒桌,定是要讓你罰上三大杯!”
寒翊也笑,朗聲道:“讓各位久候,對不住的很。寒某偶遇舊友,夜間談得久了些,也就下來遲了。”
秋鳳翔探頭朝他身後看去,哈哈笑道:“我還說哪裏來的俊俏公子,原來是寒兄摯友,失敬失敬。”他身為秋家長子,繼承了家父豪爽直率的性格,喜交朋友,對憑空冒出來的陌生人並未起疑心,隻是好奇的打量著。
寒翊輕輕將葉文軒推到身前,向眾人介紹道,“這是我的結拜兄弟,昨夜恰巧遇到,此後就同我們一起上路了。”
秋鳳翔細細打量著麵前貌似弱不禁風的少年,見他像瓷娃娃一般精致俏麗,豐神脫俗,心想這少年若有姐妹,必定更是絕色,恐怕那司馬嫣雲第一美人的位子就難保了。
他越看越覺得葉文軒玲瓏可愛,不由心生親近之意,道:“相逢即是緣分,隻是小兄弟此刻來至赤華山莊腳下,莫非也要去參加名劍大會?敢問小兄弟師承何處,是哪門哪派的弟子?”
葉文軒輕笑,還未張口,寒翊已替他作答:“我這位兄弟名叫葉文軒,出身神醫穀,羅老前輩最得意的弟子。”口吻雖然平淡,卻隱隱透著一股上揚的語調。
葉文軒隻是噙著淡淡的笑容,既沒點頭也沒搖頭。
說他是神醫穀羅回春的弟子,此話當然不假。寒翊也沒有刻意幫他隱瞞什麼,隻因他根本不知葉文軒在落日教舉足輕重的身份。
兩年前寒翊被仇家追殺,在半腳踏入了鬼門關之時,被葉文軒救回一條命。葉文軒長得純真俊秀,整日擺花弄草,研讀醫術。他年紀輕輕便已醫術了得,再加上羅回春整日開口閉口“好徒兒”的叫著,寒翊更是深以為此。他痊愈出穀尋了仇後,又返回來找葉文軒,卻不知人已是回到了落日教,這一消失,就是兩年有餘。
寒翊話音未落,周圍先是鴉雀無聲,須臾間便嘩然一片。
他們本以為這少年隻是哪個門派的入門弟子,誰知竟然出身神醫穀,還是那位羅回春的得意之徒,不禁神色微變,眼神中透著敬重。
沒有人知道神醫穀坐落在何方,也沒有人知道它從何而起。
神醫穀名動江湖的緣由來自於十年前,相傳江湖上有位俠客身中異毒,已是性命垂危。他交友甚廣,眾多名醫都不遠千裏奔波,為他診治,但就連少林寺的住持無念大師,都在懸針診脈後搖了搖頭,喟然惋惜,無能為力。
屆時,人群中出現一名二十歲出頭的妙齡少女,宣稱自己可以解此劇毒,然後解下腰間的布袋子,一一擺出裏麵別藏著各類針灸器皿,便守在俠客床前不再動彈。眾人見她來曆不明,言語間頗多微詞,她卻不言不語,對質疑也不辯解,幾天後,這位俠客黑紫的皮膚竟然逐漸轉回血色,又過了幾天,人已是清明的醒了過來!
少女被人問起,她也隻是神色淡然,說自己是神醫穀的普通弟子,天生愚鈍,習得的醫術連師父萬分之一都不及。此次出穀隻是為了采集藥物,是這位俠客積德行善,才有此機緣讓她救了一命。
後來,這位神醫穀的姑娘也沒有回穀,而是嫁給了那位俠客,成就了武林中一段人人稱讚的佳話。
那位俠客,就是此次舉辦名劍大會,赤華山莊的莊主紀朝華,那位姑娘,則變成了江湖人稱聖手女仙的紀夫人。
秋鳳翔最先回過神來,起身拱手道:“原來是羅老先生的愛徒,怪不得這般神清骨秀,方才在下言語唐突,當真失禮,還望小先生莫怪。”
司馬勁、歐陽如歸等人也立即站起,寒翊給葉文軒逐個介紹過去,足足半盞茶功夫,眾人才落座起箸。
寒翊坐在葉文軒身邊,不停的給他夾菜又盛粥,真將他當做弟弟一般照顧。
葉文軒接下他遞過的小籠包,手指輕輕搭在他手腕上,苦笑道:“你吃你的,我又不是沒長手,自己來就是了。”
寒翊揚眉道:“當年我病臥在床,飲食起居都是托你照顧,後來手腳能動了,你卻還是要親手喂我喝藥進食,說什麼‘樂趣所在’,那麼今日,我這也是樂趣所在。”說罷溫柔一笑,又朝他蝶中加了一筷子梅幹菜。
葉文軒不禁啞然,他從小練功雖苦,但生活上皆是錦衣玉食的被人周全嗬護,喂人吃飯,扶人走路等事的確未曾經手過。那時見寒翊癱軟在床,氣若遊絲,任他隨意紮針都不動彈,不免覺得有趣。他童心大起,竟是將他當做布偶一般玩弄了一番。後來見這個布偶會動了,還會陪他說話解悶,笑起來眉目英挺,星眸灼灼的煞是好看,就更加不想假借他人之手了。稱之樂趣,卻是實話。
倆人雖舉止親密,但葉文軒外貌尚小,旁人隻當兄友弟恭,並不覺過多不妥。隻是飯間,司馬勁突然輕咳一聲,悄悄湊至寒翊耳邊,用低不可聞的聲音道:“寒兄,你可知我姐姐發生了什麼事?昨兒個還好好的,怎的今兒一早就不高興,把自己鎖在房間裏,早飯都讓丫鬟端進去吃。”
被他這麼一提,寒翊才發覺司馬嫣雲沒坐在席中,思來想去並無頭緒,隻得揣度道:“別是昨夜風大,著涼生病了,這山裏露水重得很,如果真是抱恙,還是及早醫治才好。”
司馬勁點點頭。
寒翊轉頭朝向葉文軒,說道:“文軒,我們等下一起去探望司馬小姐,記得帶上一副治風寒的藥,名劍大會喧囂得很,不利養病,盡早醫好,司馬兄才能放心。”
司馬勁笑道:“有小先生在,我哪裏會擔心!”
葉文軒應了下來,一旁的秋鳳翔卻被引了興趣,笑問:“寒兄叫得好生親近,若不是聽你方才說起,我還真當你二人是一家子的親兄弟呢!”
聽到這話,寒翊思及結拜時未辨年齡的囫圇之事,輕歎道:“在下是……真想將他如親弟弟一般看待。”
葉文軒聰慧機敏,怎不知他的話外之音,莞爾笑道:“我二人相識之時,我年紀尚小,他就已把我當親弟弟照顧著了,沒想到幾年未見,他還能這樣周全相待,讓我好生感激。”
他輕飄飄的瞥向寒翊,眼角那顆淚痣突然將他的容貌點綴的暗含幾分妖俏,明明是戲謔的一句話,卻說的輕揉慢挑,眾人心頭大跳屏住呼吸,聽他幽幽道:“大哥你說,是也不是?”
眨眼間,又恢複了那副仙人之姿,清俊卓卓,仿佛方才那瞬間的魅惑,隻是眾人眼花看錯。
這山路崎嶇,雖沒有江南鶯歌燕舞之色,卻有著一股蒼勁的獨特風格,遒勁挺拔的樹、塵土飛揚的路、以及山澗處呼嘯而過的風,颯颯之姿,讓人豪氣頓生。
葉文軒沒有騎馬,司馬一行人也沒有多餘的坐騎,論禮節,也不能同司馬嫣雲乘一輛馬車。寒翊知道後笑笑,將葉文軒牽到自己那匹千裏駒麵前,引他握住韁繩,手攬上他的腰身,似是要將他托上馬背。
葉文軒皺眉,轉頭看他,按下他的手臂,淡色的唇角抿著笑意,道:“我的武藝雖然不如你精湛,但上個馬還是會的,這是做給誰看呢?”
寒翊眉眼彎彎,用指節刮了一下他的鼻尖,笑罵道:“鬼靈精。”
身後準備上轎的司馬嫣雲垂頭斂目,在丫鬟的攙扶下緩步邁上轎台,“嘩啦”一聲重重放下簾幕。她也不知自己為何惱怒,隻是心底暗自不甘,且有種不祥的預感。
赤華山莊坐落在山頂的平地處,他們趕到時太陽已經下了山,殘紅色的夕陽籠罩著整座莊園,氣勢顯得格外磅礴大氣。
守候在門口的管家是個身材健碩的中年人,見人來了也不急不亂,依舊佇立不動。他笑起來儒雅斯文,寒翊一行人連請帖都沒有遞交,就一一被他叫出了家世名號,見識之廣,讓人稱奇。
寒翊把葉文軒抱下馬,這等親密的舉止似乎在管家眼中仍是見怪不怪,他笑著迎了過來,招呼下人牽走了千裏良駒,恭敬道:“寒三公子,舟車勞頓,還請快進屋喝杯涼茶,歇息一下。”
寒翊笑了笑,拉起葉文軒的手,低聲說道:“這位是神醫穀的葉文軒公子。”
管家神情一動,他們不知神醫穀在何方,自然不曾發過帖子,但眼下人家卻不請自來,卻是讓人疑惑。可又見有寒翊作保,臉上不敢起疑,立即躬身道:“原來是神醫穀的小先生!”
寒翊道:“不知他的房間被安置在……”
管家福至心靈,道:“自然是與寒三公子比鄰而居。”
寒翊眉目舒張,拍了拍管家的肩,道:“有勞了。”
葉文軒側頭瞥過司馬嫣雲悵然若失的臉,輕輕歎了口氣,朝管家道謝後,也不管寒翊,徑自向莊內走去。
寒翊從後方追上,嬉笑著抓住他的衣袖,摸了摸上麵用銀絲細線縫製的青竹圖案,道:“文軒還是穿白色最適合。”
葉文軒拽回自己袖子,淡淡道:“寒公子就算不喜歡她,也不必傷了人心。”
寒翊慢悠悠的展開一抹笑容,知道他還沒有說完,於是等著後半句。
果然葉文軒頓了一下,繼續道:“就算要傷人心,也不要把無辜的人拖下水。”
寒翊朗聲大笑,攬住葉文軒的肩膀,他似是很久沒有這般暢快的笑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家裏逼得緊,我娘整日在我耳邊絮叨,聽也聽煩了。本想那司馬姑娘人雖嬌弱了些,可相貌還算上品,娶過門也算得上是良緣。但遇見你後,就突然想起當年那些事啦,大丈夫誌在千裏,哪個不是先建立功勳,再娶妻成家延脈香火!就連我爹,當年也是名動天下後,才與我娘喜結連理,抱得美人歸。”
葉文軒歎道:“你的大名在江湖上已是眾人知曉了,還要怎樣?”
寒翊搖頭笑道:“不夠,不夠。”
他忽然歪頭打量起葉文軒,從微長的額發、俊秀的眉目、直挺的鼻梁、淡色的嘴唇,目光一直細細探尋到他尖尖的下巴,恍若感慨道:“神醫穀鍾靈毓秀,當真是個養人的好地方。兩年已過,所有事情都翻天覆地的在變,隻有你,還是以前的樣子,起先我還不敢相信,可你卻真似練了不老神功一般,容顏未變,心性也未變。”
葉文軒垂眼,掩住眸底的異色,笑了笑:“不好麼?”
“當然好!”寒翊攬緊了他的肩膀,忽而忍不住笑道:“文軒你說,會不會再過五十年,我老到頭發都白了,你卻還是現在這幅模樣?”
葉文軒微微側頭,睫毛在眼下遮出一小片陰影,眸角彎起的弧度似笑非笑,輕聲答道:“你當我真是修仙啊,淨說些胡話。”
心裏想的卻是,別說五十年,倘若五年內還是這樣,你盡可替我去收屍了。
回房各自梳理一番,洗去沿路奔波的勞頓後,赤華山莊便派人請了他們去正堂。
寒翊與葉文軒懶洋洋的走在人群後麵,看景觀天,跨進正堂門檻,待到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時,身子倏然一僵,恭敬走上前,低聲叫道:“爹,大哥。”
隨著赤華山莊的主人紀朝華迎過來的,有三個人。
其中一個雖年過半百,但精神矍鑠,麵容峻肅,與寒翊有三分相像的男人,正是他的父親寒少晉,他見到兒子不成體統的與一名少年拉拉扯扯,便負手而立,冷哼一聲,並不應答。
另一個站在他右手邊搖著金邊折扇的年輕人,則是寒家長子寒策,江湖中出了名的富賈奸商,他的視線輕飄飄的在葉文軒身上一轉,笑得像隻狐狸。
“少晉,別整天板著臉,我要是有這麼好的兒子,怕是做夢都要笑出來了!”紀朝華同寒少晉是莫逆之交,說出的話也帶了幾分隨意。
興許名門的傳統就是推杯換盞的客套功夫,寒少晉雖然被誇得心裏一甜,卻還是在嘴上謙遜著,歎道:“哎,其實都是不成器的,若是有肖公子一半的才華,我也算沒愧對寒家列祖列宗,他日也能瞑目了。”
聽到父親這般的言論,輪到寒翊冷哼一聲,寒策手中的扇子不著痕跡的頓了一下,兩兄弟對視一眼,眼神又迅速滑開。
此刻,寒少晉左手邊卓然而立年輕人淡淡一笑,朗聲拱手道:“世伯過譽了,景揚愧不敢當。”
肖景揚,武林盟主肖縱的獨子。
葉文軒從進門起第一眼便看到了他,密密麻麻的人站在一起,他的位置並不明顯,甚至可以稱得上低調,但葉文軒還是輕而易舉的就把這個人揪了出來。
朗眉星目,器宇軒昂,儀表不凡,一雙墨黑的眼眸深邃似海,笑起來習慣性的微揚右眉。
若在場的年輕人與之比較,寒翊的瀟灑就顯得有些輕浮驕躁了,這已無關麵貌,而是氣質。
一旁的女子皆是垂下目光,不敢與之對視,即便是心有所屬的司馬嫣雲,也不能否認肖景揚令人傾倒的獨特魅力。
如果說寒翊是夢中情人的最佳典範,勾唇一笑總能帶出三分邪氣,羞得人恨不得鑽進他懷裏。那麼肖景揚舉手投足間帶出的沉穩和霸氣,一眼看去就值得讓人依賴托付,若是由女子選擇談婚論嫁的對象,平心而論,肖景揚絕對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選。
幾大世家的人聚在一起,晚飯就吃得格外拖遝,席間觥籌交錯,言語間吹捧之意盡顯,停箸之時,弦月已掛在了樹梢枝頭。
眾人踱步朝外走去,相互告別,席間一直沉默不語的葉文軒卻忽然朝肖景揚的方向跟了兩步,開口喚道:“肖公子請留步。”
寒翊想伸手拽他,卻被躲過,不禁皺眉。他原本就看肖景揚不順眼,也注意到自進屋起葉文軒的目光就一直在這家夥身上打轉,心中早已不悅。
被一位翩翩少年盯了近兩個時辰,肖景揚自己又怎會毫無察覺。
他自小就生活在各種目光的注視下,成名後大多都變成了敬畏和尊重,可這位少年的眼中卻似不含任何色彩,隻是單純的端詳,讓肖景揚這頓飯吃得前所未有的辛苦,但以他的性格,旁人不說原因,他自是不會問的。
於是此刻,聽到如臆想中一般清澈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他微微一笑,卻也是鬆了口氣,轉身見那位身高隻將將觸及他下頜的少年走來,神色略有些遲疑的樣子,不禁笑了笑,溫和道:“小兄弟,找我有何事?”
葉文軒看著因為好奇側耳傾聽的幾個人,咬唇不語,突然踮起腳尖,努力湊到肖景揚耳邊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肖景揚看了看暗含怒意的寒翊,又看了看眼中似是焦急萬分的葉文軒,淡淡笑著點了頭。
二人走到安靜的地方,葉文軒才低聲問道:“恕我冒昧的問一句,肖公子身邊……是否有人中了毒?”
肖景揚神色驟然變幻:“你是——”
“我來自神醫穀,我師父名叫羅回春,師父嫌我見識淺薄,便借著名劍大會,轟我出來見世麵的。”葉文軒生怕對方不相信,快語連珠似的交待出自己的身份來曆。他說罷抬起頭,與肖景揚深邃的目光對視了片刻,又立即紅著臉垂下頭,結結巴巴道,“方才,方才在席間,我見肖公子掌心中有一點紅痕,我之前在醫術中見到過,便妄自猜測的……”
聽到“神醫穀”、“羅回春”這幾個字,即便是肖景揚也難掩麵色上的驚訝,而後葉文軒的話更是讓他下意識的就攤開了右掌。
此刻月色淡薄,角落處又沒有照明的燈籠,目及之處皆是漆黑一片。但以肖景揚的眼力還是掃到了掌心紋理處那點不甚明顯的暗紅色痕跡,不由揚眉,剛想詢問,手掌卻突然被對方的手指握住。
肖景揚垂目看去,隻見那少年握著他的手,似端詳似尋找的看了半天,最終頹敗的塌下肩膀,指尖輕輕在他掌心上移動,停在了一處,道:“太黑了我看不見,好像是在這個位置。”
肖景揚被他劃動的掌心發癢,不由輕輕攥拳,正巧握住了葉文軒來不及抽走的手指,冰涼的觸感讓他不禁沒有放開,反而一把握住對方的手腕。
葉文軒心裏一驚,命門被扣,下意識就想運功震開,好在於最後一刻忍住,隻是屏住呼吸,動也不敢動的站在那裏。
肖景揚溫和的笑了笑,鬆開他,道:“我不懂醫術,但從脈象來看,小兄弟的內力有些混亂,長久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我手中恰巧有少林的內功心法,隻是最基礎的一層,在武藝上不會有多大成就,但強身健體還是足以的,你若有空可以學來調理一下。”
葉文軒暗中咬牙,卻連忙躬身:“多謝肖公子。”
肖景揚托住他的手臂,把人扶起來,道:“這個謝字實在不敢當,其實是在下有一事相求。”
葉文軒仰起臉看他,問道:“可是為那位中毒的朋友?”
“正是。”肖景揚點頭,“連訪了幾個大夫都查不出名堂,還希望小兄弟能盡早去看他一眼,若能得知這毒的名字,也就能找出下毒之人和解藥了。”
葉文軒道:“肖公子的朋友……莫非沒看清是誰下的毒嗎?”
見少年疑惑不解,肖景揚歎了口氣,眉宇間露出了鮮見的愁容,無奈道:“看是看見了,可他清醒之時不肯說,現下又已昏迷了三日,更是無從得知了。”
葉文軒抿了抿唇,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輕聲說了四個字:“唐門,屍毒。”
肖景揚怔住,這少年開口雖猶豫,聲音卻篤定,他心中劇喜,眸中閃亮,拱手道:“多謝!”
他說罷轉身便走,容丹青已昏睡了三天,他不敢再拖延,眼下隻得速去唐門求得解藥先救他一命,其他的恩恩怨怨,都等人醒後再議。
他的步伐原本就極快,此刻一焦急更是連輕功都施展了三分,疾行中忽覺衣擺被人扯住,停下來時已與剛剛倆人交談之地相隔幾十丈遠。
他驀然停下,身軀如磐石一般紋絲不動,拉著他衣擺的葉文軒卻站不住腳,一頭撞在他背後,“哎呀”捂著臉低喚出聲。
肖景揚連忙回身扶住他,隻見那麵容如玉的少年輕輕揉著自己撞疼的鼻尖,後退半步,赧顏道:“不必去唐門……我能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