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四十章 知己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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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湛然放下筆,顯出意外之色,無論如何,南宮蒼敖不該出現在這裏,兩人四目相對,他悠悠回答,“我想你身在花樓借酒澆愁,不知道會是一副如何狼狽的模樣。”
    倚窗而立的人躍窗而下,手裏還提著一壺酒,仰頭灌了一口,“如何狼狽,你豈非已經看到了?”衣發散亂,身上沾著酒氣,大笑間,南宮蒼敖一抹唇邊酒漬,搖了搖手中酒壺,甩手一扔,“酒壺已空,我問你來討酒喝,你給是不給?”
    君湛然的輪椅往前滑動,從桌案後出來,來到一個架子邊,取出一壇酒,“梨花釀本就不多,不是誰來討都有的喝。”
    他抬手把酒壇扔了過去,南宮蒼敖一拍封口,熟悉的酒香霎時在房內散開,“記得上回和你喝酒,也是在這裏,也是這個時辰——”
    一壇酒狂飲一半,喝完,南宮蒼敖把剩下半壇給了君湛然,“今日不如也陪我喝一場?”
    “奉陪。”半壇酒,很快被君湛然飲完,外麵天色已暗,落日餘暉紅霞滿天,書房內被鍍上一層微紅暖色,兩人相對,君湛然喝的不急不慢,半壇酒和南宮蒼敖一樣,一點都不含糊。
    南宮蒼敖就看著他喝,看他喝完,又要他再開一壇。
    “看來今日`你是不醉不歸了。”一拉繩鈴,門外便響起肖虎的聲音,聽見君湛然的吩咐,又瞥見裏麵的黑衣人,肖虎什麼都沒問。
    就如他的樓主那般,什麼都沒問。南宮蒼敖看在眼裏,便也什麼都沒說。
    又一壇梨花釀被捧了上來,南宮蒼敖這回不邀君湛然,一仰頭,梨花釀就像白水般被喝了下去,喝完,哈哈大笑,“果然還是你這裏的酒夠味!”
    笑聲中他倒在椅上,“湛然,你可知道,平康皇帝要我從你這裏拿到一個卷軸?”
    他醉意醺然,一雙微紅的眼睛注視著對麵的人,君湛然已不在書案後,輪椅靠在案前,他的膝上還是蓋著薄毯,手指上留有一點墨跡,“卷軸?霧樓裏這種東西太多,誰知道他要的那一卷收在哪裏。”
    平平淡淡說來,君湛然不以為然的樣子,霧樓內外,天下名家手集何其之多,別人或許視如珍寶,但通常到了霧樓,那就不過是一卷字畫,再沒有其他珍貴之處。
    “你要能找到,隻管拿去。”見南宮蒼敖沉思之狀,君湛然靠近,似笑非笑的說。
    梨花釀的酒香和著上好的墨香,那身淺色衣袍上飄出的味道十分特別,與眾不同,南宮蒼敖深吸了一口氣,他微紅的雙眼裏已泛著血絲,“那卷軸果真隻是先皇手跡那麼簡單?”
    即使酒醉,南宮蒼敖還是南宮蒼敖,君湛然拂了拂衣袖,“我的回答是,就那麼簡單,因為在我眼裏它隻有如此含義,但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
    這回答模棱兩可,南宮蒼敖呼出一口酒氣,搖搖晃晃的站起,“如果不信,我問你做什麼,你說是不是?”
    不管信與不信,此刻的鷹帥已沒了往日瀟灑如鷹的氣質,卻狂態依舊,從君湛然的角度還能看到他赤`裸的胸前有淡淡的唇印,胭脂粉香隨著他的接近,在梨花釀的酒香之中若有若無的飄散。
    就在此時,南宮蒼敖已到了他的身後,居高臨下的眼神,不知在看著什麼,“這裏不是花樓,我也不是花樓的歌姬。”
    感覺到南宮蒼敖的眼神有異,君湛然淡淡的說。
    回答他的是幾聲笑,夜幕低垂,夜色已至,南宮蒼敖在他身後隻是不斷的笑,笑語聲在黑暗裏猶如歌聲,“我哪會不知道,這裏不是花樓,而是霧樓,我麵前的不是歌姬舞娘,而是霧樓樓主鬼手無雙。”
    “你說,我豈會將歌姬舞娘和鬼手無雙搞錯?”彎下腰,火熱的呼吸從皮膚上掠過,南宮蒼敖俯身,散發就垂在君湛然的肩頭。
    那股胭脂香粉的味道和酒氣混合,似乎更為濃烈,君湛然往後揚手一抓,將身後的人拖到手裏,又扔到屏風後的竹榻上,“你醉了。”
    “我醉了?”南宮蒼敖往後一倒,寫滿狂態的臉上,那雙上挑的狹長眼眸裏鋒芒依舊,銳氣留存,“我豈會醉?再來一壇梨花釀,我與湛然共飲!”
    屈著一條長腿,半靠竹榻,南宮蒼敖那副酒醉狂浪之態,竟也不叫人討厭,眼底光芒閃動,也不知是醉意,還是狂氣。
    他拉著君湛然的衣袖,不斷邀他一同喝酒,君湛然也知道他此番酒醉是為了什麼,並不勸阻,隻徐徐說道:“今天你可以醉,但還有明天,後天,即便醉的再徹底,也總有必須清醒的一日,鷹帥氣度過人,難道還要靠買醉來忘卻煩心事?”
    “哪裏來的買醉,我是邀我的至交好友一同暢飲,和你喝酒暢快的很,又哪來的什麼煩心事?”南宮蒼敖笑聲低沉,半醉半醒之間,一把拉過君湛然。
    “你可知道,前幾日鷹嘯盟內審訊金玉堂,徐紫衣對林秋雁偷盜之事一無所知,就連她究竟是從哪裏來的都不清楚,你明白這意味什麼?”南宮蒼敖的呼吸從他頸邊拂過,酒氣熏然,胭脂粉香愈發濃烈,似乎就是從他散發和黑衣之下傳出。
    “這麼說來林秋雁身份有異,她偷盜血玉玲瓏,也是另有目的。”答案顯而易見,君湛然不冷不熱的回答,把靠到身前的南宮蒼敖又重新推回竹榻上,“你且睡著,酒醉的人不要多話。”
    “湛然在關心我,實在是難得,雖然你嘴上不說,但早已把我當成朋友,畢竟有機會同生共死的人可不多。”笑聲裏有幾分得意,南宮蒼敖確實醉了。
    “我沒說你不是。”君湛然手邊的酒壇裏還剩下幾杯酒水,他剛倒入酒杯,便被人拿了過去,“你還沒醉,我已醉了,眼下我可得說,我忽然發現,我們不是朋友——”
    “而是知己。”拉著君湛然的手腕,南宮蒼敖的臉和他近在咫尺。
    就這麼看著他,他慢慢把手上酒盞裏的酒喝完,“你知道我近日事務繁多,卻不相問,你也知道南宮本家的人前來找我,往後如何還難預料,但你統統不提。”
    “湛然你看起來雖然冷淡,但實際上什麼都看在眼裏,也什麼都記在心裏,隻是不說。”分不出就酒醉胡言,還是發自肺腑,南宮蒼敖放下空酒杯,去握榻邊之人的手。
    “我真想知道,你心裏到底藏著多少知而不言的事,又有多少知而不可言的事——”攤開他的掌心,毫無瑕疵的手,指端的指甲平滑,但南宮蒼敖沒有忘記,那一日他見到的血色,就在這雙手的指端。
    突然的,他的手揭開君湛然膝上薄毯,按到膝頭,“如果你有什麼想說而不能說的……”
    在衣褲下,相較於健康有力的上半身,君湛然的雙腿明顯細弱,就是這雙膝頭,南宮蒼敖見過上麵印出的血,就在那一日。
    那一日君湛然的幽幽冷笑,如同鬼魅,他從未忘記。
    那一天南宮蒼敖沒提,但到底還是看到了。君湛然淡淡嗯了一聲,“假如真有什麼,我想說的時候自會告訴你,不過現在,你這個醉鬼還是該好好睡上一覺,還說什麼別的。”
    書房裏還是一片昏暗,昏暗之中,南宮蒼敖的嗓音分外低沉,還有幾分酒醉後的沙啞,“我沒醉,湛然,我沒醉……我們再來喝——”
    不依不饒的拉著君湛然的衣袖,南宮蒼敖的語聲終於混沌模糊起來,他已在花樓狂飲幾日,醉過幾回,到了這裏,又喝了梨花釀,梨花釀後勁十足,最是醉人,到了此刻,即便是南宮蒼敖,也很難再清醒如常。
    “是,你是沒醉,隻是不太清醒罷了。”拽開他的手,君湛然到書桌前按動了一下,書房內頓時亮起蒙蒙光華,幾粒明珠亮起,南宮蒼敖乍見光亮,在榻上發出一陣痛苦呻`吟。
    室內滿是酒氣,酒意上衝,君湛然額頭多了幾絲汗水,推開窗,外麵已夜色昏沉,一陣晚風吹來,頓時清醒幾分,一回頭,恰好看見一頁紙張從桌上飄然而下,落在地上。
    隨手描繪的幾筆,隨意勾勒,那不濃不淡的筆墨勾出一個隱約的側影,隻是幾筆,還看不出樣貌,但那傲然狂猛之態,瀟灑不羈之貌已躍然紙上。
    長刀在側,散發落肩,眉眼的棱角分明,已畫出的一隻眼睛,犀利如鷹。
    人像隻有半側,本來沒決定要畫什麼,不過是隨性所繪,紙上人影隱隱綽綽,還未成型,那豪氣灑脫卻清楚無誤,淡淡幾筆,原來竟是南宮蒼敖,君湛然一怔。
    一抬眼,便看到南宮蒼敖灼灼的目光落在那頁紙上,繼而抬起頭來,眸色漸漸有了不同。
    “我可對你說過?這些日子,我一直記得那一晚——”黑影閃過,向他撲來。
    一雙嘴唇猛的覆上君湛然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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