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瑾逸微微低頭，聲音平冷，“母妃，您不知道……”
    “是，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恨他。”怡妃輕輕道，“我隻知道，你哥哥為了你，險些永遠失去雙眼不說，還在鬼門關前徘徊了十幾年！”
    風瑾逸猛然抬頭，盯著怡妃，滿臉的難以置信，“母妃……您說，什麼？”
    “你十一歲那年，中了月離香的毒。解藥不是沒有，隻是治愈的把握比較小，並且就算治愈，也會導致失明。另一種辦法，便是由你的一位血親為你運功逼毒。逼毒的把握很大，但逼毒者極可能遭到反噬。你哥哥要為你驅毒，但因為遭到反噬的可能甚至遠大於解藥失靈的可能，所以我並不同意，可你哥哥堅持，我後來就同意了。”
    風瑾逸沒有說話。
    “反噬的危害比單純的中毒還要嚴重，你哥哥服下解藥，又經過暝宇居士的極力救治，才保住了性命，卻失去了眼睛，並且要長久服藥，否則……並且就算服藥，毒發的危險也一直存在，這十幾年我一直提心吊膽，害怕哪天會突然失去他。”怡妃說著握緊了風琬逸的手，又摸了摸他的眼睛，“不過現在，總算是沒事了……沒事了……”
    風瑾逸沒有說話。
    怡妃輕歎一聲，“這些事，你哥哥不想讓你知道，我們便告訴你他是因病失明。瑾兒，我確實不知道，一個可以為你而死的人，會怎麼害你呢？一個對你好卻不求你回報的人，會對你有什麼所圖呢？”
    風瑾逸沒有說話。
    “皇上的兒子們幾乎個個因權成仇，我一直以為我的兩個孩子是例外……瑾兒，你……真讓我失望。”
    風瑾逸沒有說話。
    風琬逸微微低頭。
    怡妃在風琬逸的攙扶下站起身來，道：“你便跪在這裏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起來。”
    “母妃……”
    風琬逸想要阻攔，怡妃卻拍了拍他的手不讓他說話，然後道：“我們去隔壁，我有話對你說。”
    夜泠兮隨二人來到隔壁房間，關上門後剛轉身，便見怡妃的目光又向她投了過來，那眼神看得她微微一怔。
    “穎華公主？”怡妃微笑。
    夜泠兮眉毛不自覺地一挑，隨即俯身行禮，“夜泠兮見過怡妃娘娘。”
    怡妃點頭笑道：“我果然沒有猜錯。眼含華彩，一身貴氣，穎華公主果然名不虛傳。”
    夜泠兮低低一笑，然後道：“娘娘過獎了。”
    “琬兒的身子多虧了公主，請受我一拜。”
    怡妃說著便要下拜，夜泠兮忙上前扶住，道：“使不得，千萬使不得。其實……若不是我……”
    “泠兮……”風琬逸語氣中略有責怪。
    怡妃聽了微微一笑，道：“無論如何，是公主救了琬兒的命，我不知該如何報答你。”
    “娘娘可以原諒泠兮對琬逸的傷害，泠兮便感激不盡了。”
    看夜泠兮有些低落，怡妃笑笑，便轉了話題，“你的名字叫‘泠兮’，那，我可以叫你‘泠兮’嗎？”
    夜泠兮抬起頭，剛要回答，忽而目光一轉，衝風琬逸眨了眨眼睛，然後對怡妃笑道：“我可以叫您……‘母妃’……嗎？”
    弦玉殿中，夜泠兮走進風琬逸的寢殿，四處看了一遍，道：“這屋子可真是素雅，一看就是你住的地方。”
    “布置成什麼樣子對我來說也沒什麼分別，能省的也就省了。”風琬逸笑道，“今天我也是剛知道這屋子是這個模樣的。”
    夜泠兮笑容溫柔，握住他的手，“現在你能看見了，以後我們的屋子可不能隨便省，我不喜歡樸素清淡的布置，我要典雅華麗的！”
    風琬逸噗嗤一笑，“好好好，典雅華麗，聽你的。”
    夜泠兮笑得開心，接著轉了話題道：“哎，你可真是有一位好母親。明辨是非不偏袒，氣質尊貴卻親切。”
    “這誇獎我替母妃收下了。”
    夜泠兮笑著，聲音略略轉低，“我可真……羨慕你啊，嗬嗬……”
    風琬逸將她摟進懷裏，微微蹙眉道：“你的母後……為什麼不喜歡你呢？”
    夜泠兮笑，聲音偏冷，“是啊，你母親那麼喜歡我，為什麼我母親就不喜歡我呢？”
    她的語氣聽得風琬逸心頭一痛，便不再繼續關於黎瀟的話題，轉而柔聲道：“今天你不是認了母妃嗎？以後我的母親也是你的母親。”
    入夜，風琬逸端著一碗飯菜走進白天怡妃休息的房間，見風瑾逸仍跪在原處，微微垂著頭。
    他腳步微微一頓，隨後走了進去，一句話也沒有說，將碗筷放在風瑾逸麵前的地上，便轉身要走。
    “為什麼？”風瑾逸忽然道。
    風琬逸步子一滯，手指微微蜷了蜷，苦澀的話一時困在嘴裏難以出口。
    “我不值得你對我好……我不問緣由地責怪你，恨你，算計你……哥！原諒我！原諒我！原諒我……”
    他轉身朝向風琬逸，俯身，額頭在大理石地麵上撞出一聲聲悶響。
    風琬逸迅速俯身托住他的頭，風瑾逸抓住他的手，進而抱住他的雙腿大哭起來。
    接下來的幾日，夜泠兮便住在風琬逸的弦玉殿中，直到雲空回來，並帶回了一個人。
    姚漓。
    夜泠兮聽說時不由苦笑，好像每次跟風琬逸在一起，她都會變成一個沒有遠見的人，拋開煩心事不想，隻過好每天的日子。
    她其實一直都知道，隻要景國還在，隻要父皇和淳兒還在景國，她便不可能真的放下一切跟隨風琬逸。
    但她一直在逃避。
    直到今天無法再逃。
    然而姚漓帶來的消息卻遠比她想象的更讓她難以接受——
    她的父皇突發重病，生命垂危。
    夜泠兮跟風琬逸說了聲便立刻啟程回國，卻沒有跟他談論關於將來的事。
    時間緊迫縱然是一個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將來將來，何事將來，她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風琬逸將她送到離繁城郊，她決然地上了車，坐在馬車裏，走出幾步後終忍不住掀簾回望。
    他依舊立在原地，麵目遠遠地映在她眼中，已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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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預告：卷三第08章：景國再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