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字如一塊巨石般砸入夜泠兮的心海，她的目光猛地一震，頓時利劍一般刺向風琬逸的眼睛。
    她本等著他說“不是我”，然後她就可以說她也明明看見是他，卻不是，可見親眼所見未必為真。
    可他竟說，是他？！
    “……是你？”夜泠兮冷冷反問。
    “是我。”風琬逸淡淡道。
    “這麼說，你的眼睛果然沒問題？”夜泠兮一字一頓地冷冷道，握緊的雙手隱約露出青筋。
    “……我看不見。”風琬逸淡聲道，聲音微微有些顫。
    “看不見？”夜泠兮冷聲重複，突然放聲大笑起來，“那天的人是你，你看不見，你要我相信哪一個？”
    “那天的人是我，我看不見。”風琬逸淡淡重複，“都是真的。”
    夜泠兮握劍的手明顯地顫抖著，她冷冷地盯著風琬逸，極力控製著不由自主地變得沉重的呼吸，“那天的情況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個人不可能是盲眼。”
    “我那天說會讓你為雲空的死付出代價。”風琬逸聲音冷淡，“你可還記得？”
    如有驚雷在心中突然炸響，夜泠兮的心狠狠一抖，劍不由握得更緊，冷喝道：“那你現在又何必在我麵前裝瞎！”
    風琬逸輕輕地吐了一口氣，聲音中隱含疲憊，“我們的初見由蘭雪酒開始，就也由蘭雪酒結束吧。”
    一名黑衣人走上前來，在夜泠兮身邊停下，手中端著一個托盤，盤中一個白瓷酒樽，蘭香自樽中飄出。
    “喝下這杯酒，便當結束你我之間的恩情，從此以後，至死皆為敵，你我都不必念及舊情。”風琬逸淡淡道。
    夜泠兮的目光從那酒盞之上飛快地掃過，重新盯緊了風琬逸的眼睛，“一杯酒就清了你我的恩情？你費盡力氣從我這裏騙走的恩情，竟如此廉價？”
    “恩不抵仇，不如無恩。”風琬逸淡聲道。
    “好一個恩不抵仇！”夜泠兮放聲冷笑，“在你心中，這恩情既然一文不值，又何必浪費一杯酒！你我恩情，此刻便兩清了！以後你為你的屬下報仇，我也會向你討回你從我這裏騙走的心！我的心！”
    語罷，夜泠兮霍然轉身，快步走出門去，門口的黑衣人便也讓開一條路。
    夜泠兮的腳步聲幾乎聽不見後，風琬逸顫抖著雙手按著琴弦，發出幾聲沉悶的聲響。
    “雲空，既然如此，你便再給我一點時間……”他用極低的聲音說道，然後吩咐那端酒的黑衣人，“這酒倒了吧。”
    忽然，一個極冷的聲音自外麵傳來，“慢著！”
    話音未落，衣袂帶風聲響起，竟是夜泠兮從樓下飛上，再次出現在屋子裏。
    風琬逸放在琴弦上的雙手抖了抖，聲音也略有些顫，“又有何事？”
    “最後一個喝到蘭雪酒的機會，豈可放過！”夜泠兮冷聲道，伸手取過酒盞，湊到唇邊。
    琴弦突然奏出一個極為低沉的音符。
    “不要！”
    一聲驚叫伴著一聲開門聲突然傳來，夜泠兮吃了一驚，喝酒的動作不由停下，望向聲音發出的地方。
    聲音竟是煙水發出，此時她從風琬逸身後的門內衝了出來，飛奔向夜泠兮，一把搶過她手中的酒盞，便將酒水往口中倒去。
    “煙水！”兩聲驚呼，是風琬逸和郎蕭同時發出的。
    方才端著托盤的黑衣人猛地伸手打落煙水手中的酒盞，但已有幾滴酒水流進了煙水的口中。
    夜泠兮一時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隻是聽見有什麼異樣的響動發出，便下意識地轉頭去看。
    潑灑在地上的酒水散開不大的一灘，正冒著密密的氣泡，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
    夜泠兮的心猛地一抖，霍然轉頭去看煙水，卻見她臉色已然變得鐵青，顯然是中毒的症狀，下一刻便見她的身子無力地向下倒去。
    風琬逸自案後快步搶出，接住煙水軟倒的身子，手指迅速地封了她的幾處穴道，隨即將一股內力從背後送入她的體內。
    夜泠兮瞳孔放得極大，神情凝滯難以置信地看著風琬逸，極緩極緩地微微搖頭，片刻後猛然轉身，衝出門去。
    內力源源不斷地送入煙水體內，煙水終於猛咳了一聲，一口發黑的血自口中噴出。
    風琬逸深深地舒了一口氣，哽咽道：“煙水你這是做什麼！我已經害了雲空，你這樣做不是讓我更加對不起他！”
    “公子……”煙水聲音微弱地說道，“煙水知道，您舍不得殺穎華公主……如果雲空在，我想他也不會願意您為了他而強迫自己做不忍心做的事……公子，煙水為自己，也為雲空求求您，不要逼自己了……”
    夜泠兮失魂落魄地回到承華宮時，姚漓正在她的寢殿中等她。
    聽到推門聲，姚漓“騰”一下站起來，幾步走到她的麵前，開口便想問“怎麼樣”。
    然而當看清她的臉時，姚漓頓時把將要問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泠兮，你怎麼了？受傷了麼？哭過了？”姚漓伸出雙手捧住她蒼白的臉，手指輕柔地拂過她臉頰上的淚痕，語聲焦急地一連串問下來。
    “姚姐姐……”夜泠兮空洞的目光在看到姚漓時終於顯出一點光澤來，突然伸出雙臂摟住了姚漓的脖子，聲音沙啞地低低哭道：“他要殺我……他竟然要殺我，姚姐姐……”
    “什麼？”姚漓驚道，想要分開夜泠兮，“你有沒有受傷？”
    夜泠兮卻仍舊緊緊地摟著她，不讓她鬆開，“我對他一直不設防……從來不曾想他真的會害我……可他今天居然要殺我！他不信我，信別人的一麵之詞……姚姐姐，我今天真的險些回不來了，我好怕……”
    淚水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姚漓的肩頭，溫熱的感覺惹得她微微顫抖，不由地將夜泠兮又摟緊了些，口中溫聲慢道：“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我那麼相信他，可他卻在騙我！”夜泠兮極力控製著呼吸，“他裝瞎來騙取我的同情……我本來不相信這是真的，可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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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預告：卷二第09章：一次也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