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玉淞正在喝酒，聽見這個問題，差點一口酒噴出來，費了好大勁才忍住，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流出的殘酒。
    “你居然問出這麼一個問題？！”
    “怎麼？”夜泠兮冷眼看他“大驚小怪”的樣子，“我說錯了？”
    “在乎他對你的心意，說明你在乎他。”華玉淞想了一下，輕聲說道，神色沉靜下來，“是不是愛……泠兮，問你的心。”
    他用手點了點自己的心的位置。
    夜泠兮眨了兩下眼睛，又把眼睫微微垂下，將眼底的神色遮住了片刻，口中自語道：“我不知道……”
    忽然，她抬起頭，眸光蕩著淺淺的波瀾，“其實我也沒有必要知道，他是寧國皇子，我是景國公主，我們根本沒有可能。”
    “如果你想，也許就有可能。”華玉淞一字一句慢慢說道。
    “嗬……”夜泠兮冷笑一聲，“華玉淞，你還不明白麼？很多事根本不是我們想就能做到的。就拿你我來說，盡管我們盡一切努力將公私分開，可我們的公事還是會受到私事的影響！”
    華玉淞沒有想到她突然說起了他們兩個，微微怔了一下，看著她，不語。
    她繼續道：“如果不是太過了解我，知道隻要我在一日就不會甘心讓景國消失，你會不會將攻占皇宮這種大事交給別人來做而你自己卻來追殺我？如果不是太過了解你，知道你會那麼想，也知道隻有你才能看出我在宮裏設下的埋伏，我大概也不會以身為餌將你調開！我們都妄圖用稱呼將自己區分為兩個人，但其實那不過是一層外套，說到底，我們還是我們，你，和我。”她用手指先後指了指自己和華玉淞。
    華玉淞想了一會兒，道：“但我們現在還能坐在一起喝酒，說明我們還是成功了一部分的，是不是？”
    夜泠兮目光一閃，微微偏過頭去，不語。
    “你若真的愛他，就可以為他付出一切，也就沒什麼不可能了。”華玉淞將話題平靜地轉移了回去。
    “付出一切？”夜泠兮短促地笑了一下，饒有興趣地看著華玉淞，“你是說，放棄我所追逐的一切，去做他寧國的王妃？”
    華玉淞坦然地迎著她有點諷刺的目光，點頭，“嗯。”
    “不！可！能！”夜泠兮一字一句斷然道，“那我不如不愛他好了。”
    華玉淞有些無奈地笑了一笑，搖了搖頭，也不再說。
    夜泠兮放鬆緊繃的身體，癱回椅背上，又灌了會兒酒，然後起身離開。
    華玉淞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輕聲說道：“是我癡心妄想了，明明知道她不可能為了任何人任何事放棄她這麼多年的目標的，卻非要去勸她……”
    兩個白影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站在他的身後。
    景湘之戰曆時約兩月，湘皇親自領兵攻破瑜都城，卻在景國皇宮中了穎華公主利用秘密和公開留駐瑜都的部隊設下的伏兵，入瑜都的湘軍死傷大半，湘皇率軍突圍，與大部隊接應時僅餘數人相隨。
    瑜都一戰，湘軍受到重創，與景國相比已喪失絕對優勢，隻得停戰退兵。
    穎華公主率軍出征之際，由於穎華公主不在朝中，且戰事多有不力，引起朝中動蕩，其他黨派紛紛爭權，亦有不少穎華公主陣營中人叛投他營，一番明爭暗鬥，到了瑜都之戰前夕，朝中大權被於當時強大起來的太子黨和穎華公主一黨幾乎平分。
    瑜都之戰大捷後，仍在朝中占優勢的穎華公主一黨趁機反撲，實力不強的陣營紛紛再次被壓製，太子一黨亦倍受打擊。眾人被迫向穎華公主示弱，太子親率百官前往聞音樓請安。
    穎華公主率軍誘敵，身受重傷，幸得聞音樓樓主搭救，於聞音樓中養傷二旬，傷愈後返朝。
    穎華公主回朝後，貶黜打壓叛離之人，大力提拔忠心之士，加之在景湘之戰中收獲大量人心，穎華公主勢力較之以前不減反增。
    東宮之中，夜淳之托腮坐在桌邊，作思考狀，一臉的憂愁。
    深思半日無果，夜淳之深感鬱悶，趴在桌子上，用雙臂埋住臉，長歎一口氣，“泠兮姐姐怎麼能不理婉藝姐姐了呢？那我以後再想喝蘭雪酒可怎麼辦呢？”
    趴了半晌，夜淳之突然坐起身子，眼眸中泛著深沉的光芒，全然不似一個九歲的孩子。
    夜泠兮在聞音樓養傷的幾日，他曾經數次去看過她，也經常見到風琬逸。
    他清楚地記得，泠兮姐姐那幾日雖然身上有傷，但精神卻比平常任何時候都要好上很多，尤其是談到風琬逸時，她的目光中時常綻放著不同於平日的絢爛光彩，經常讓他都看得失了神。
    至於婉藝姐姐，雖然他從來沒有見過他的容貌，跟他說話時也沒有見過他的神情，但他可以從聲音裏聽出，他在談到泠兮姐姐時，亦是滿心的愉悅。
    就他個人來說，婉藝姐姐是非常令他滿意的姐夫人選，雖然他也說不出原因來，但他認為這不需要原因，他的直覺就是最好的理由！
    夜淳之微微攥了攥拳頭，這件事，他管定了！
    他才不管什麼寧國景國，他隻要泠兮姐姐能夠天天像之前幾天一樣快快樂樂的！
    這天下午，天色有些陰，似乎要下雨，卻又一直拖著不下，重雲沉沉地壓著，天空染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顏色。
    夜泠兮批閱了一下午的奏章，剛剛動了動僵硬的脖子，直起酸痛的後背，姚漓便已端著點心走到她麵前。
    “嘿嘿，姚姐姐你真好，我正餓呢。”夜泠兮笑笑，拈起一塊點心，放入口中。
    姚漓走到她身後給她按摩，道：“你的傷剛剛痊愈，可別太累了。”
    “沒事啦，我有分寸！”夜泠兮用撒嬌的語氣安慰道。
    姚漓按摩的手法很好，夜泠兮放鬆地舒展了一下身子，突然發現她回宮後的這幾天一直忙得連軸轉，竟到此時才想起夜淳之有好幾天沒過來了，便問道：“誒，淳兒呢，怎麼好幾天不見他人呢？”
    姚漓的手停滯了片刻，又迅速繼續揉，有些遲疑地答道：“也沒有幾天吧……再說四公主總盯著他，他來一次也不太容易嘛。”
    但她雙手那一刻的停頓和語氣中的猶豫萬萬瞞不過夜泠兮，夜泠兮臉色一變，冷聲道：“姚漓。”
    姚漓停下動作，退後一步，躬身道：“是。”
    “淳兒那兒到底發生了什麼？”
    “回公主……他……他好像受了點傷。”姚漓吞吞吐吐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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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預告：卷一第36章：恩怨且分明
    形勢說明神馬的無視無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