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隱瞬間皺起眉頭，霍然轉身，直盯著華玉淞，“這江山天下，在你心中就真的這麼重嗎？你知不知道，江湖上的你，和朝堂中的你，根本不像是同一個人！”
    白隱說得憤憤，華玉淞的神色卻連一丁點的變化都沒有，依舊看著他笑：“我知道。我撕裂我自己，一半為了天下，一半留給自己。但如果需要，我可以把留給自己的一半也給了這個天下。”
    “何苦？”白隱緩緩搖頭。
    “你不懂。”華玉淞笑笑。
    “又是這句話……好，我不懂！”白隱一臉怒容，“那不說你，還是說說夜泠兮吧。你答應了她什麼條件，讓她沒有追出來殺我？”
    “我答應她，不會讓你說出去。”華玉淞輕描淡寫地說道。
    “什麼？”白隱眉頭一擰，“你別做夢！你們的其他事我可以依誓絕不泄露，但這件事絕對不行！”
    “泠兮拿到《吳氏兵法》了，對不對？”華玉淞深黑色的眼眸平靜地看著白隱。
    白隱心裏一震，瞪大眼睛看著華玉淞，“她告訴你了？”
    “自然沒有，是我猜的。”華玉淞輕鬆地笑著看白隱，“你們容國還有什麼值得她這麼在意的？”
    白隱瞪他一眼，卻也沒話可以反駁，冷哼一聲，半側過身，沉默不語。
    “你說你不能不把這件事說出去，那你是想說給誰？說給我，還是你的父皇？如果是我，那麼我已經知道了；如果是你的父皇，你覺得他知道了以後能采取什麼行動？”華玉淞道。
    白隱聞言神色一變，卻依舊沉默。
    “若是你把消息傳出去，對容國唯一的好處就是把去容國偷搶兵法的人分一部分給景國，但這點小利值不值得你賠上一條命？”華玉淞淡淡地看著他，“你也了解泠兮，知道她什麼都做得出來。”
    白隱深吸一口氣，轉頭看他，神情仿佛平靜了許多，“華玉淞，你和泠兮這場戰爭，若是到了分出個生死的地步，你怎麼辦？”
    華玉淞輕輕一笑，似乎想都沒想，脫口便道：“我不會手軟。”
    白隱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看著他，幾分驚詫，幾分蒼涼，幾分迷惑，半晌冷冷一笑，“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和夜泠兮是一樣的人，隻是因為看你們平時相處得那麼好，才會問出這麼個傻問題。”
    “我和她不一樣。”華玉淞淡淡道，“手段類似，目的不同。”
    “哼。”白隱嗤之以鼻，“有何不同？不一樣是為了什麼江山。”
    “我們好像又回到了剛才那個問題。”華玉淞笑，“我的答案你都聽煩了，我就不再說了。”
    “我也不想聽了。”白隱呼出一口氣，“我答應你不把今晚這事說出去，也算是報答你為了救我吃的苦。不過，最近一段時間最好還是不要讓我看見你。”
    一陣微風拂過，華玉淞淡淡地看了身邊一眼，那人已經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輕輕地呼了一口氣，唇角揚起一個優美的弧度，仰頭看天，明朗的眼眸倒映出浩瀚的星空，仿佛整個宇宙盡在他的眼底。
    一夜終於過去，瑜都城漸漸醒來。
    輕而急的敲門聲打破了聞音樓的靜謐，雲空的聲音隨之響起，“公子，司河有要事求見。”
    “去隔壁吧。”風琬逸的聲音淡淡傳出。
    雲空隨司河一起走進隔壁那間掛著珠簾的房間，司河在珠簾前撩起衣袍單膝跪地，“求殿下救屬下一命。”
    “出了什麼事？”風琬逸問道。
    “屬下一月前遭遇舊主，他說一月之後要取屬下的性命，便是今日了。昨夜子半前屬下已經見過他一次，大概因為時間未到，他沒有下手。屬下不願打擾公子休息，便相煩雲空伴了屬下到此時。但舊主功夫並非等閑，屬下擔心今日仍難逃此劫，不得已便來求殿下相救了。”司河垂頭道。
    風琬逸沉吟片刻，道：“嗯，你進來吧。”
    司河欣喜地一笑，道了句：“謝殿下！”便起身向珠簾後走去。
    風琬逸坐在珠簾後的桌案邊，一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琴弦，一手摩挲著青瓷的茶盞；司河站在他的身後沉默著。
    室內一直很安靜，珠簾輕輕晃動，流轉著瑩潤的光澤，變幻著不同的色彩。
    突然，風琬逸撫摸琴弦的手指一頓，迅速側身，幾乎在同一時刻五指握成爪形向一旁抓去，手臂上暴起青筋。
    然而為時已晚，一股錐心的疼痛瞬間湧上他的心口。
    風琬逸的動作卻未因此而有任何遲疑，彎成爪形的手一把扣住了身後人的手腕，手指正按在司河的脈搏之上。
    一探脈搏，風琬逸臉色大變，劈手便扣向司河的另一隻手腕，同時大叫出口：“他是誰？”
    風琬逸反應極快，阻止了司河對他自己的傷害，想要搶在這片刻之中問知司河舊主的身份，而司河卻未能配合得上，又驚又懼之中表情猙獰，呻吟之外未說一字，直到全身痙攣著倒下去。
    雲空聽出聲音的異樣趕來時，正看到司河倒在地上，蹲身試了試他的呼吸，眉心一緊，抬頭對風琬逸道：“公子，他死了。”
    看到風琬逸的臉，雲空大驚失色，“公子！”
    風琬逸不說話，用手捂著胸口，一口鮮血噴在白衣之上。
    “公子！”雲空跨過司河的屍身，一手扶住風琬逸，一手貼在他的背心，一股真力注入，“司河他傷了您？！”
    風琬逸極慢地搖頭，隨著雲空真力的注入稍稍恢複了些力氣，輕聲道：“三凝散。先傷人，後傷己，最終經脈盡斷。有人一箭雙雕，殺他，傷我。”
    雲空蹙眉，“公子，會是誰？”
    “不知。”風琬逸微微蹙眉，手指輕輕劃過搭在腿上的衣擺，“不過，那人既然對司河下毒讓他傷我而不怕打草驚蛇，他應該就不想殺我，隻是為了傷我……且看他下一步的動作吧。”
    “需不需要加派守衛？”雲空道。
    “不必了。”風琬逸安慰地朝雲空笑笑，“不會有事的。”
    雲空點頭。
    風琬逸沉默片刻，微微閉眼，歎息一聲，淡淡道：“把司河好好安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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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預告：卷一第27章：同道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