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深穀裏 神兵出 力相搏 雄長論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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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山在夜裏又飄起了風雪,但這洞內卻完全感受不到寒冷。薛鐵匠也起了談興,拉著於銜鬥在一個石凳上坐下,續道:“這彎月堂是江南文人幫的總舵,梅大先生詩劍雙絕,在江湖上擁有很高的名望。隻是不知道,為何會在此與這些來曆不明的紫衣人動起手?”
    “我藏在我鋪子的後麵,他們沒有發現我。我聽到梅大先生說道:‘既然如此,你們也休怪我手下無情了。’又一陣交鋒,梅大先生果然厲害,十餘招下來,四個紫衣人便橫屍於地。我也不知怎麼回事,但我相信這起殺伐,梅大先生一定是迫不得已的。出了下神,就聽梅大先生清朗的聲音響起:‘薛兄,快出來吧!’我沉著地從屋後走出來,與梅大先生相視一笑。”
    於銜鬥道:“莫非那梅大先生是專程來找你的?”
    薛鐵匠點點頭,緩緩說道:“我叫來幾個鋪子裏的小廝把紫衣人的屍首埋葬了,請梅大先生進鋪內說話,不料梅大先生倒先開口了,他說:‘薛兄,此次來找你,是有個不情之請。’我一想,也覺得怪異,梅大先生怎會與四個紫衣人交戰於此呢?梅大先生見我不解,朝我使了個眼色,我把小廝支開。梅大先生便從兜裏拿出兩張紙來,我接過一看,上麵繪製著一刀一劍,圖側還用小楷標注了冶煉之法。說實話,我這大半輩子打造過各式神兵,但還是被梅大先生給我看的東西震驚了。”
    於銜鬥道:“然後呢?”
    薛鐵匠說道:“然後梅先生告訴我說,這圖中所要打造的神兵其實另有用途。接著,他又從袖子裏抖出一張地圖,其上山脈縱橫,梅大先生道:‘這張圖關乎於江山社稷,薛兄需要將它藏於刀劍之內。’見他一臉肅重,我原本想推辭的念頭也打消了,我感覺,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可是具體是什麼,梅大先生並沒有說,這兩樣東西交給我之後,他即匆匆告辭。我呢,看著梅大先生給我的鑄兵圖譜以及地圖,愣愣出神,我完全不敢預想,我若真的造出了這神兵會發生怎樣的事情?但是胸中有一團強烈的火慢慢燃燒起來。我暗下決心,縱使粉身碎骨,也要把梅大先生交給我的這件事情辦得妥妥當當,如此,也才對得起梅大先生的青眼和我在江湖中的名氣!”
    話至此,薛鐵匠卻毅然打住,他忽然想起了什麼來,對滿臉期待的於銜鬥歉然道:“這個故事就先跳過吧。”於銜鬥想,或許是薛鐵匠和梅大先生還有什麼密約吧,也不多問。
    薛鐵匠看向熊熊燃燒的煉兵爐,繼續說道:“果不出我所料,在我開始煉兵的第一天,就有人來找我的麻煩了。那天是個細雨蒙蒙的天氣,我采集齊了煉兵的材料,剛把火爐燃起,一個尖聲尖氣的聲音就在門外響起,聽他說道:‘薛鐵匠,快出來!’來者不善,我也不示弱,隨手提起一根棍子,出門就看到一個紫衣人,不用說,正是和上次那撥人是一路的。我淡淡地道:‘閣下所為何來?’紫衣人道:‘來殺你的。’說時遲那時快,紫衣人話方落,一道電芒衝我擊來,我側身一避,好家夥,接二連三地扔著他的暗器,我就和他這麼僵持了好一陣子。”
    於銜鬥笑道:“前輩身手著實了得!”
    薛鐵匠也是一笑,續道:“可是忽然,我傻眼了,這個紫衣人居然莫名其妙的口噴鮮血,倒地身亡,於是,我看到了梅大先生。”
    於銜鬥道:“梅大先生怎會出現?”
    薛鐵匠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梅大先生看著我,笑笑說:‘薛兄,這兒你不能待了,趕緊收拾東西。’我不解道:‘梅兄可否告知這究竟是怎麼個情況?’梅大先生靜靜地道:‘薛兄,不是我不願坦誠相告,隻是有些事情你不必知道,這對你會是件好事。’我也沒有再細問了。緊接著的一段時間,我每天都在被追殺,最終逃到了這個地方。”
    說這些的時候薛鐵匠輕描淡寫,但是於銜鬥完全可以想象那段時間的刀光劍影。
    可是驚變、讓人意想不到的驚變就在此時發生!
    薛鐵匠突然扣住了於銜鬥的脈門,於銜鬥疼得話也說不出來。
    薛鐵匠冷冷地道:“三個月前我找到了這個山穀,繼續煉兵,可惜還是被人找到了,但是幸好,這個山穀中不知曾經哪位奇人布下了五行陣,若非我從小習得遁甲之術,怕也很難在這生存下去。那些追殺我的殺手全部死在了陣法當中。”
    於銜鬥顫聲道:“那、又、如、何?”薛鐵匠冷笑道:“可是你,居然如入無人之境。”於銜鬥辯解道:“我不知道啊。”薛鐵匠捏得他渾身刺痛。薛鐵匠道:“而且,我發現你的步法分明是出自華山派’!”於銜鬥額頭開始冒汗,眼睛睜得都有些吃力了。
    薛鐵匠厲聲道:“你若不老實交代清楚,那就等著去見閻羅王吧!”
    於銜鬥囁嚅著,薛鐵匠道:“還想耍詐嗎?”
    於銜鬥奮力擠出一句話,道:“要我說,也得先鬆開我……”
    薛鐵匠重重一哼,鬆開手,於銜鬥做了個深呼吸,薛鐵匠道:“現在你可以說了。”
    於銜鬥歎了口氣,道:“不瞞前輩,我確實修習過華山派的一些功夫,但我確非華山門徒,這些功夫都是些不成氣候的雕蟲末技而已。”
    薛鐵匠對他所言倒也不疑,繼續說道:“於銜鬥真是你的名字?”
    於銜鬥點點頭。
    薛鐵匠見他不似做偽,神色稍緩,又說道:“你的武功是誰教的?方便說麼?”
    於銜鬥心想若不實言隻怕是吃不了兜著走,便道:“華山派掌門穆天風大先生傳授於我的。”薛鐵匠一笑,道:“原來是穆天風,難怪你可以在此等奇門遁甲之下遊刃有餘了。”
    原來那華山派掌門穆天風精通奇門遁甲之術,劍掌步法。皆由此來,天下也沒有任何一個陣法迷局困得住他。而這趙七,自幼在華山長大,有一年,十歲的於銜鬥在玉女峰玩耍被猛虎襲擊,幸得穆天風所救,穆天風見他身體稍嫌羸弱,卻有習武天資,遂起了憐愛之心,將奇門絕技暗授於他,於銜鬥心性聰明,即學即會,穆天風很高興,隻是叮囑他千萬不要去踏足是非江湖,武學之道,也不是爭強鬥狠,這些於銜鬥都銘記在心。
    薛鐵匠聽完於銜鬥敘述,點了點頭,望向爐中火勢熊熊,喃喃道:“時辰也該到了。”他起身走向煉兵爐,抬手一揮,火焰躍起八九米高,映照得滿室通紅,於銜鬥見到薛鐵匠的臉上被襯起一股鐵青之氣。薛鐵匠哈哈一笑,竟是伸手進爐,雙手擎出兩把兵刃,一刀一劍,由紅轉青,由青變白,匝起一片烏金寒芒,逼人眼目。
    於銜鬥為眼前所見震懾,薛鐵匠手持刀劍,置於一塊镔板之上,揮舞鐵錘,敲打刀劍,瞬間,刀劍的光芒隱暗下去,顯出一種氣韻的沉澱。薛鐵匠大笑道:“小兄弟,記住了,這神兵的名字,劍名殘陽瀝血,刀作冷月凝霜!”
    於銜鬥正要道賀,突然長大了嘴巴。
    隻見薛鐵匠魁健的身體忽然像失重一樣,雙膝一折,嗵的一聲,跪倒在地。
    於銜鬥趕忙上前扶住薛鐵匠,薛鐵匠為了鑄造神兵,已經耗盡了最後的精力,於銜鬥一時沒了主意,不知說什麼好,隻是抱著薛鐵匠漸漸冷卻的身軀,虎目含淚。
    薛鐵匠氣如遊絲,似要說什麼,於銜鬥附耳,薛鐵匠鼓足最後的力氣,說道:“小兄弟,你、身處江湖是非之外,我本不該有托於你,隻是,現在,卻唯有你能幫到我了……”於銜鬥哽咽地說道:“前輩但說無妨,我定當盡力而為!”
    薛鐵匠吃力的嗯了聲,看著鑄好的神兵,斷續道:“煩勞、小兄弟,將這刀劍神兵,轉交給……虯、虯髯客……”薛鐵匠話沒說話,手一鬆,徑自氣絕。
    這一代奇人,就此殞命,於銜鬥越想越覺淒然。
    他尋了個有樹蔭的地方把薛鐵匠掩埋,立了個碑,心想,薛前輩如此推心置腹,自己隻怕也要身不由己了。當下把外衣脫下,裹住刀劍,背負在身,迎著風雪,出穀而去。
    至於薛鐵匠所說的虯髯客,又身在何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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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鐵匠自然不知道虯髯客正在在遙遠的扶餘國。
    此時,一個少年正拿著一把刀,意圖做一件大事……
    那少年身著黑衣,蒙著麵頰,從身形上來看,他的年紀應該不大。夜霧之中,他手中的刀隱約泛著厲芒,那應該是一把很鋒利的好刀。他所在的地方,是扶餘國的皇宮。
    扶餘國的皇宮坐北朝南,氣勢雄偉。他要做的事情是什麼?顯然是刺殺!刺殺誰?當然是虯髯客!少年手中的刀就著一抹月色,唰的一聲破窗而入。
    閉目養神的虯髯客淡然睜眼,道:“果然是你!”
    少年一刀沒有得手,有些失望,在他的計劃中,原本是要將虯髯客一刀斃命的。
    虯髯客看著少年,少年的眼神極其陰冷。
    虯髯客起身走到少年麵前,有一種淵渟嶽峙的氣概,少年的呼吸不由急促了些,他手中的刀微微晃了晃。
    虯髯客道:“前天在街市上,你意圖行刺,我放了你,你怎麼又來了?”
    少年鼻子裏哼了一聲,道:“若不是你,我怎麼會家破人亡?”
    這麼一說,虯髯客像是明白了些什麼,點點頭道:“那個昏君是你什麼人?”虯髯客所說的昏君即是扶餘國的前主達奚渥,這個人生性殘暴,荒淫無度,在他當政期間,百姓食不果腹,可謂是民不聊生,虯髯客東渡扶餘之時,見此慘狀,便率領當地一眾豪傑將達奚渥趕下了龍床,其後又被擁立為扶餘國的新國君。
    這少年,是達奚渥的六兒子達奚爾正。
    達奚爾正是個十六歲的少年,自幼練習刀法,當年虯髯客殺死了達奚渥,卻並未罪及其家眷,所以達奚爾正逃了一死。
    達奚爾正知道達奚渥之死是罪有應得,可是父仇不共戴天,他還是要找虯髯客報仇,前天在市集,他對虯髯客進行了第一次行刺,可刀還沒出鞘,自己就被虯髯客一彈指打翻在地。
    虯髯客道:“少年,你如要殺我,至少還需要三十年的功力,快走吧。”
    達奚爾正憤然離去。
    不知虯髯客是否知道,這達奚爾正其實是受人指使的……
    虯髯客看著窗外的墨黑,月色在他臉上留下了淡淡的光影……這時他已經睡不著了,他拿起一本書,在燈下翻看起來,這本書的名字叫《奇談錄》,書中寫的什麼沒人知道,隻看到虯髯客看著看著,眉頭就深鎖了起來。
    天邊放白,一層金線次第鋪描,虯髯客伸了個懶腰,倦怠褪去,立即神采奕奕。接下來就是上朝處理政事,將近中午時分,一個侍衛匆匆來報,說李承訓和大唐使者吳王在天武門外的教場上打起來了,虯髯客隻得率眾前去看個究竟。
    陽光燦爛,教場中兩條人影兔起鵠落,還有十來人於旁觀戰。
    城牆之上,有一名十來歲的瘦削少年,那正是李承訓,麵目清秀,身手也是靈動,另一人身材微胖,是唐朝皇帝李世民的第三子吳王李恪。眾人一看是這兩人,都明白是少年人好勇鬥狠了。上官捷、易衡山早已在此,李承訓的師傅蕭夢則不在。
    原來李承訓自在扶餘國,虯髯客待其有如親子侄,虯髯客無子,扶餘國上下都把李承訓當成了皇位的繼承人,在扶餘國,沒有太子這樣的說法,人們都把李承訓叫李公子。李承訓的重傷經由虯髯客以“清磊氣”晝夜調理,已無大礙。
    上官捷、蕭夢、易衡山知道在承訓的心裏,還念念不忘自己身負的仇恨,於是由蕭夢負責傳授李承訓技擊之術,以待將來重返中原。
    李世民聞說虯髯客海外稱王,欣喜不已,特派第三子吳王李恪作為使者前來一會虯髯客。
    虯髯客問一名侍衛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侍衛稟報,原來是承訓聽說吳王武藝高強,便來挑戰,吳王不允,承訓就動起手,一直打到了現在。
    虯髯客搖搖頭,道:“快去把蕭先生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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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鐺!一聲清響破空。李承訓的長劍劈在李恪的劍上,李恪退步回劍,隻聽得兩人此起彼伏的呼喝,李恪讚道:“公子好劍法!”
    李承訓裝作沒有聽見,道:“快出全力,你是瞧不起我嗎?”李恪道:“小弟並無此意,隻是你我向來沒什麼嫌隙,這是何必呢?”
    李承訓擺開陣勢,一聲不響,眼神如同鷹隼一般盯著李恪。
    李恪淡淡一笑,劍刃一晃,觀戰者均不由自主的叫了聲好。
    李承訓斜剡一步,扭身彎劍一挑,與李恪之劍碰在一起,李恪道聲僥幸,李承訓步履一縱,劍招一氣嗬成,猛攻李恪麵門。
    李恪舉劍格擋,李承訓虎口一疼,他咬牙忍住。
    一片劍花散開於風中,李承訓被逼得一個踉蹌。
    李恪抬眼看到虯髯客,略一遲疑,劍勢頓住。
    李承訓見機快劍疾衝,往李恪天突處狠命一擊。
    雙劍乍分乍合。
    嗖!
    噗!
    李承訓腳踢於地,揚起一片塵埃。
    原本交戰,承訓於東,李恪於西,這時換了方向,背脊相對。
    啪!兩把劍斷裂之聲充斥起來。
    李恪的隨從迅速扔來一把劍,李恪將劍打落在地上,瞪了他一眼。李承訓一個飛拳,沉沉落在李恪肘腕。李恪勁腿相還。
    李承訓抽步躲避,還沒立穩,李恪一掌已揮迎而至,淩空斬下。一人扔了根木棒,李承訓弓馬接住。李恪厲掌將木棒截為兩段。那棒子七尺來長,兩人一人一段,勢要爭個雄長來。
    虯髯客道:“這個吳王頗有乃父之風,將來也是個人物。”
    眾人不明虯髯客為何對一個外邦小子如斯評價?
    虯髯客道:“承訓雖然幼遭不幸,但是多年來在我的庇佑下更沒受到半點委屈,養了些驕縱之氣,是時候挫一搓銳氣了。”眾人頷首,虯髯客道:“你們看吳王舉手投足甚是得體,一招一式恰到好處,既給自己留下了台階,也為承訓保住了顏麵。”眾人心想果然如此。
    蕭夢問訊匆匆趕來,見狀無語搖頭。
    李恪一個連環棒,迫至李承訓咽喉。
    李承訓也以棒抵住李恪的天突穴。
    若再糾纏,後果堪虞。
    蕭夢道:“承訓還不住手!怎可這般無禮?”
    李恪連忙收棒,承訓棒勢也是一下,卻把李恪的衣襟劃了一道口子。李恪笑道:“公子武藝高強,小弟佩服、佩服!”
    承訓見他說得誠摯,不禁一笑,忽然,兩人心頭都同時湧起一種親切,一種隻有血緣至親才會有的親切,李恪甚至覺得他和承訓的眉眼竟還有些許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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