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篇三十六·尋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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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從海艱難的睜開眼,身體仿佛被抽空了力氣,眼前也一陣陣發黑,腦中嗡嗡的轟鳴著。
他記得他是走在回家的路上,這次出行是為了查看周圍幾個鎮子上的店鋪。這些年時局的頻繁變化讓他早已隱隱感覺到了在暗中中孕育著的巨大變革,也許是一個危機,但也很有可能成為一個機會。因此隻擁著幾頃田地偏安一隅已經不能滿足他心中已經生根發芽的野心了。
原本一路都很順利,幾本有些問題的賬冊在展從海看來金額不大也沒表露出太多不滿,隻要不要太過分,那些管事的小心思他也就當做沒看見。
不過,他還是低估了有些人的膽量,居然敢在中途搶劫殺人!
傷口傳來陣陣鑽心的疼痛,展從海倒吸一口氣,皺起臉的表情越發猙獰。如果讓他活著回去,就一定要讓那些人知道把注意打到他身上的代價!
救他的是一個在江邊打漁為生的老人,幾天調養下來,雖然隻是簡單的草藥,但展從海勝在年輕恢複力好倒是傷口很快結了痂,隻是身體在冰冷的江水裏泡了不短時間傷了元氣要慢慢調養。
老人隻有一個小孫女,祖孫兩人獨居在這偏離村莊的江邊,若不是如此被慌亂中拋“屍”到江水中的展從海也不會這麼幸運及時被發現了。
展從海對於這位老人很是感激,但老人年紀大了,照顧著兩個人已經力不從心,加上之前不辭辛勞看護受傷昏迷的展從海更耗費了不少心力,此時老人也隻能偶爾在家門口曬曬太陽看著小孫女忙進忙出。
“這麼說年輕人你是遇到歹人了喲,”聽了展從海遇險的原因,老人拍了拍大腿唏噓著,“唉,這些人咋麼心都壞了!”心情有些激動的老人緊接著咳嗽了幾聲,他掏出舊布片做的帕子掩住嘴,把聲音捂在喉嚨裏。
老人的孫女正好從房裏走出,手中端著兩碗藥,臉上還帶著擔心的神色。她把一碗推給展從海,另一碗略少但顏色漆黑的被老人咕嘟幾下喝個幹淨。
“爺爺,你看展大哥都好了,你也快點好吧!”
孫女收起碗,開始熟練的錘著老人的腰背。
展從海已經年近三十,被一個八九歲的女孩子叫哥哥倒也不覺的有什麼不妥,反而因為這讓他顯得年輕的稱呼而隱隱高興,便也沒有去告訴女孩子改正。
平靜的日子過得很快,原本老人想讓展從海一恢複就快快回家省的讓家人擔心,但展從海卻有著自己的心思。
從這祖孫倆的生活來看,他們也就是普通的漁民,沒有田地生活也不穩定,但展從海卻敏銳的發現老人每日喝的藥物絕不是這個小小的家所能負擔得起的,況且還要加上他這個病號。
展從海覺得這其中絕對有什麼表麵上看不到的不一般。
老人年紀大了再加上身體不好,已經很少出門,但就是在那隔幾日一次的捕魚中老人每次都能得到豐富的收獲,其中不乏可以賣出高價的魚種。
展從海越發好奇起來。
老人的身體在吹過一次風後開始迅速惡化了,白天的時候他總是念念叨叨著意味不明的字句,不時到處尋找著他的孫女直到小女孩帶來熟悉的藥湯給他灌下才稍稍平靜一些。
夜幕籠罩下孤零零的老樹在風雨中飄搖,展從海的心裏卻是截然不同的精神亢奮。他終於發現了想要的秘密,而這個秘密讓他無比興奮。
老人在第二天悄然死在了破舊的床上,破舊的小屋就在身後,展從海沒有回頭,伸手攔住了掛著眼淚的孫女想要進去的腳步。
展從海告訴小女孩說老人已經將她托付給了自己照顧,簡單料理了老人的後事,其實也就不過是一堆黃土陋墳,隨後帶著這個女孩回到了展家。
這個女孩的名字就叫做,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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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間,人們都說展從海走上了大運,展家很快從一個普通的地主發展成了在當地赫赫有名的新貴,而展從海在宣布娶進二夫人後,很快又再次迎來了第三房姨太太,這一位新娘據說還是某個官老爺的女兒,而人們的話題也很快由對於那位二夫人身份的好奇轉為了對於這場婚禮的津津樂道。
展家後院。
重新擴建了幾次的展家老宅已經幾乎看不出原本的輪廓,處處雕梁畫棟花木掩映間一個少年正匆匆穿過石橋走進了一間清幽的院子。
“幽水!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被喚做幽水的女子有些無奈回頭看著他,“你怎麼還這樣叫?不是說了讓你少來了嗎,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大夫人會生氣的。”
“娘她才不會管我呢!”少年漫不經心的回答道,“她現在整天張嘴閉嘴的都是哥哥怎麼樣,煩死了,還不如你這裏有趣。”
“幽水。”男孩突然抬頭深深的看著眼前比他還要小兩歲的“二娘”,語氣倏然正經起來。
“什麼?”幽水雖然不希望少年屢屢偷偷違背老爺和夫人來看她,但這麼多年一直呆在這裏能有一個說的上話的人確實讓她覺得很高興,她倒了一杯茶水放到少年麵前。
少年接過杯子就這樣舉著,片刻後才反應過來一口喝了下去卻因為太急而嗆得咳嗽起來。
“真是的,怎麼這麼不小心!”幽水急忙拍著他的被幫他理順了呼吸。
嗅著淡淡的香氣,明明隻是從院中那株梔子上飄來的普通花香,少年卻覺得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
“對了,剛才你要說什麼來著?”
“啊?哦,沒什麼。”有些緊張的站起來,少年如同來時一樣一陣風的跑出了院子,留下一臉茫然的幽水。
一年後展家老宅迎來了第三個男丁。
展從海借駐守當地的警衛隊的關係漸漸開始接手軍用物資供應生意。展家二少行事越發放蕩不羈,在城裏是出了名的紈絝子弟。展家大少卻已經能夠獨當一麵處理事務。
兩年後四夫人進門,比起三夫人身份明顯差了許多,在展家也處處低其他幾位夫人一頭。展二少終於認清了自己的心鼓起勇氣向幽水表白遭拒後離家開始闖蕩。
敲門聲響起,展從海合上手中薄薄的手抄小冊小心放入身後的黑色木匣中。清了清嗓子有點不悅的問道,“什麼事?”
管家在門外恭敬的回答道,“是大夫人想找老爺飲茶,說是,為了二少爺的事。”
展從海皺眉,本不想去為了這些小事費心,但想了想還是說道,“告訴大夫人我稍後過去,墨兒那孩子她就不用操心,他也該去學些東西了,時候到了,自然會回來。”
待門外再次安靜下來,展從海再次拿出那本冊子,隨手翻了翻,心中已經有了打算。
一年後,展墨果然如展從海說的那樣不久後就回到了展家,原以為這小子衝動冒進定是碰了釘子吃到苦頭才無奈回來,但見到人時才發現展墨比起走時整個人成長了許多,依舊是漫不經心的笑,但周身卻充滿了一種混跡於軍隊才能有的戾氣,在他麵前下人們都小心翼翼努力不發出聲響惹到這位煞神。
看到兒子回來,展從海也隻是淡淡的問了一下這一年過得如何便不再說話,倒是大夫人一時高興的又哭又笑直到被周圍人勸住才停下。
在這樣全家人齊聚的晚飯上,據說身體不好的低調的二夫人依舊沒有露麵。
展墨走到曾無數次徘徊於前的院子,裏麵的人早已熄燈,他就這樣靜靜的站在窗外許久才像是對著什麼珍寶一樣慢慢摸上緊閉的窗,一牆之隔的就是他這些年來越發心心念念的人。
“幽水,你已經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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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穿過長廊輕敲著書房的門,聽到裏麵應允才小心推開門走進去,從袖中抽出一封沒有署名的信,然後默默的退出房外關好門離開。
展從海看著跳動的燭火驟然變暗,在一個燈花閃動後又恢複明亮,他沒有看信的內容而是直接將它點燃,看著灰燼慢慢暗淡。
時候已經差不多,該讓需要的人就位了。
從一個普通的鄉紳一路發跡到如今跺跺腳都要讓這一大片土地震三震的勢力,展從海的速度讓人望塵莫及,可以稱得上是上天厚愛,不過隻有展從海自己才知道這隻是靠著一些旁門左道而已。
現在一切都有了,他最想要做的也將要完成。
古往今來大權在握著誰不希望能夠長長久久的活下去繼續享受,展從海沒有達到那些人的程度,但這些年的順遂生活讓他對於長生越發狂熱的渴求。這一次是一個真正的術,多年前的那個老人明明手握著著驚天的寶藏卻不懂得利用,展從海嗤笑著他的愚蠢,越發對於自己信心倍增。
老人的孫女展從海原本是打算一起滅口,但想到也許這個孩子也知道些什麼便把她留在了身邊,深深藏在了展家,即使後來知道她確實對於老人的事情絲毫不知,但展從海相信能留在老人身邊的必定有著不凡的地方,如今他終於確定了這個女孩是一個難得的寶貝,是他長生路上的最後一塊墊腳石。
至於其他注定要被犧牲的人,展從海從不在意,妻子和兒子以後還會有,他並不覺得可惜也沒有絲毫愧疚,那位四夫人便是他專門尋來適合做祭品的人選,如今有了合適的地點,最後的準備也已經完成,展從海抑製不住的激動的發出霍霍的笑聲。
隻不過展從海沒有想到他萬無一失的計劃還是被變數所打破。
幽水的手腕被展從海攥著狠狠的一刀劃過。
大夫人麵露驚恐卻無論如何掙紮也動彈不得,甚至連聲音也被堵在了喉嚨裏發不出來。展從海環視著四周,被他臉上冷酷表情嚇到的幾個夫人都瑟縮著。
正當展從海滿意的感覺到氣流開始躁動,一股力量開始在黑暗中凝聚時,掙脫出符陣的展墨突然出手,冰冷的利器穿透他的喉嚨。
展從海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失去頭顱的身體無力的向後倒去,鮮血模糊了地上流動的咒文。
原本已經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停下的陣勢上驟然紅光大起,符文霎時逆轉!展墨隻來得及將昏迷在陣心的幽水撲出範圍就失去了意識。
血色明滅間,展墨的位置上空凝聚起一個無形空洞,濃厚的黑暗慢慢充滿空間隨後越來越淡直到恢複原狀。
冰冷的地麵上幾個人影匍匐著一動不動,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氣中擴散開來,一切平靜得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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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想再回到那個地方,是吧?”似乎對於眾人的反應並不在意,名為展墨的男人低低的笑著,“雖然我無所謂,不過沒有了我你們應該也沒辦法完成那件事。”
展墨把環在我腰間的手放鬆了一些,我明白我應該是聽到了某個重要的秘密了,但是他們的話又仿佛完全聽不懂。
為什麼他們會認為我是那個幽水?
從時間上來看這絕不可能!我從小到大成長的記憶清楚的在腦海裏閃過,那是絕對真實的存在,絕沒有這些奇怪的人參與。
“不,墨兒你一定會答應的。”李老太太緩緩開口,“你知道我們已經沒有時間……”
展墨沒有出聲隻是隨意的掃視著他們的動作和表情,我輕易的移開他的胳膊往旁邊躲避開,但手還是被他迅速牢牢的握著。
察覺到我的排斥,展墨轉身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暗流翻滾意味不明,然後驟然放鬆表情,微笑道,“是我的失誤,沒想到幽水竟已不認識我了。”
他回頭看向眾人,“那麼就一起去吧,不過,最好先提醒一下,你們……”展墨停頓了一下,“也許得到的並不是想要的結果。”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