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如鏡的門上倒映出一張皺褶的蒼老的臉。
    李老夫人一身考究的旗袍裹著磚紅色灑金線的披肩坐在椅子上，後麵跟著一名約二十七八歲的男人是她的兒子。
    看得出李老夫人的年齡明顯已經很大了，相比之下她的兒子則顯得溫和精幹的多，若說是祖孫或許更像一些，不過這都不是我需要關心的問題。
    作為這次任務的委托人，李老夫人很快說明了來意——她希望能夠找到她的家人。
    說起來也不算是傳統意義上的家人，李老夫人曾經是一位大地主的正妻，她的丈夫一共有過四位夫人和三個兒子，李老夫人要找的就是其他幾位夫人和兒子。
    “那麼，夫人能提供一些關於他們的資料，比如名字相貌描述嗎？”雖然對於這樣有些特別的尋人有些驚訝，但我還是認真詢問起相關的信息。
    李老夫人點頭，半眯著眼睛思考了一會兒似乎在回想，然後才說，“我們失散後已經很多年沒有見了。”她下巴略略抬起皺紋從眼角投下一片陰影，開始用略有些沙啞的聲音開始了講述……
    原來，陪同李老夫人來的，是唯一一直跟在她身邊的長子，老夫人還有個年紀小一些的兒子，在早先一場意外中失去了消息。這麼多年時光變遷，老夫人一直態度堅定的認為那些人都沒有死去，隻是找不到罷了。
    我不知道李老夫人為什麼這麼急切的想要尋找那些人，並且如此確定他們仍在世，但能夠完成一位老人最後的心願也算是一件好事。
    助手知道了這個委托，噗嗤一笑道：“都什麼年代了，還搞這些太太少爺的。”
    我抽出一疊文檔拍他，他立刻沒了聲音開始幹活。
    我看著根據李老夫人的描述整理出的寥寥幾頁資料，目光放到最下麵一行，是一個女人的名字。
    那麼就先從這位最年輕的四夫人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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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雲層低低的壓了下來，天空中一片晦暗不明，空氣中也帶著沉悶的氣息，讓人胸口憋悶的難受。雖然在盛夏能夠不見到那熾烈的陽光是一件好事，但這樣的天氣總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不知是不是冥冥中自由安排，尋人過程異常的順利。
    然而，當見到了最符合條件的人，我卻開始有點懷疑資料的正確性了，這些人無一例外看起來都並沒有想象中那樣蒼老，反而顯得很年輕。李老夫人雖然看起來年紀大了，但記性似乎很好，不過大概也是因為那些人的變化不大，李老夫人在看到那些人的的第一眼就準確認了出來。
    任務完成了大半，我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從接受這個委托開始，就一直縈繞不散。那是一種似乎連我自己也深陷其中不得而出的感覺，像是被一團看不清摸不到的迷霧所籠罩，遮擋住了我的視野，連思考都被僵縛住，無形卻又堅定的在看不見的地方慢慢改變。
    三夫人玉梅保養得很好，看上去一位略顯富態的中年女人，她的兒子還在到來的路上，這位母親聽到了我的話便急著要見委托人。
    於是我帶著她先去往李老夫人的家裏。
    那是一座建在城郊山下的一座老式宅院，青磚鋪地彩漆雕欄，我們跟著老夫人的兒子一路走進去，一邊感歎著已經很少能夠見到保存這樣完好的精致庭院，建造這樣一座宅院的主人必定是一位財力雄厚勢力不凡的人。
    接到了通知，四夫人早已在花廳陪著老婦人等候了，此刻她正靜靜的站在老夫人身後似乎有些畏懼，看到這樣的畫麵，我恍然間想起了舊時代妻妾高下地位的縮影。
    三夫人一看到李老夫人就有些激動的加快腳步，但卻在要靠近的時候突然停下，定定神，行了個禮。若不是我手裏還拿著聯係著接三夫人的兒子的助手的手機，在這古色古香沒有意思現代氣息的宅院中，我就要以為我進入到了時空錯亂下的舊時代大家族了。
    “銘軒。”三夫人也認識李老夫人的長子，跟他打了個招呼。那位叫銘軒的男人點了點頭叫了一聲三娘視線就再次移回到他母親的身上。
    聽到助手說那位三少爺就要到了，我呼出了一口氣，說道，“那麼，就還剩二夫人和，二少爺了。”
    聞言眾人都看向了一直被忽略的我，三夫人也發現自己有些失態略帶歉意的對我笑笑。
    “幾位夫人這些年有沒有見過這兩個人呢？”
    對於那位二夫人，李老夫人隻提供了一個名字和一個模糊的外貌描述之外，便再也沒有其他信息。
    幽水，很明顯隻是那位夫人的名字，沒有姓氏，李老夫人自己也說不清楚她從哪裏來有什麼親人，隻知道她當年展老爺外出後突然帶回的女孩，在那之後展家就開始漸漸發跡並陸續接進來了三夫人和四夫人。幾位夫人是按照進門時間的先後順序排位，這位名為幽水的女子在四位夫人中卻是年紀最小的。
    至於李老夫人的另一個兒子，有用的信息就更少了，雖然老婦人的語氣中很寵愛這個兒子，但比起溫文有禮精明能幹的長子展銘軒，這位少爺明顯更像是一個典型的紈絝子弟，桀驁不馴我行我素。
    突然之間有什麼劃過腦海，放佛陰霾的天空中透出一道陽光。在這個時候我覺得大腦突然清醒了過來，如同走出了一場幻覺，終於明白到底之前總是隱隱覺得不符合常理的是什麼了！
    從李老夫人回憶和語嫣不清的描述來看，他的丈夫，那位展老爺大約生於民國時期現下早已亡故，家人失散至今保守估計至少應該有三四十年或者更多。即使因為保養得當而顯得年輕，但李老夫人沒有明說的變故發生時她的長子也已經二十出頭，那麼現在再怎麼樣也已經是一位老人而絕不會像眼前這樣是一個正值壯年的男人。而那幾位夫人也是一樣。李老夫人過於蒼老的麵貌倒是更符合她的年齡。
    在我為自己的想法而驚愕時，其他人似乎沒有注意到我的異常，聽到還有兩人沒有線索紛紛皺眉，幾個人似乎都知道同一件事，他們的談話言語中無一例外的透著焦急。
    這時門口輕輕一陣響動，是三夫人的兒子被送來了。
    如果不知道他們的身份，也許看到這個八九歲的男孩我會覺得這個男孩高興地撲到他母親的懷裏的畫麵很美好，但此時我卻隻覺得莫名的心慌。
    “大娘是要找誰嗎？”男孩也聽到了幾人的話題，突然從三夫人懷裏探出頭，烏黑的眼睛眨了眨，然後跳下來伸出手指著我的方向說道：
    “那不就是二娘嗎？”
    突如其來的一句童言讓空氣陡然凝滯。
    麵對一雙雙直直看向自己的眼睛，我覺得自己的身體就快要麻木了，不安的感覺讓我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背後就是房門。
    那位大少爺展銘軒的臉上也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和李老夫人一起驚訝的看向我，不過李老夫人的眼中更多的是欣喜，以及眼神一轉後那抹我幾乎要看不出的深思。
    我覺得我應該先離開這個地方。
    未被關死的門毫無預料的猛然發出吱呀一聲響，透過張開的門洞，風吹在背上讓本來就緊張的我渾身一震。我想著應該是助手進來了，於是打算回頭跟他打個招呼打破這古怪的氣氛，但隨之而來的危險氣息卻讓我僵在了那裏。
    一雙明顯不屬於我那個白白瘦瘦時常愛開小差的助手的有力手臂從身後環住我的腰，同時阻斷了我唯一的退路，隨後，一個男聲從耳後響起，溫熱的氣息打在臉上讓我忍不住戰栗。
    “還想要逃走嗎？”他說。
    “我的幽水。”
    我的腦海霎時一片空白。
    眾人為這突然出現的人陷入另一輪詭異的沉默。
    男人站在我背後看不到他的臉，但正對著我們的李老夫人卻麵露激動的顫抖著嘴唇張口想要說出什麼，她身邊的幾位夫人也是一副瞠目結舌的樣子。
    打斷了李老夫人未出口話，男人說出了下一句話。
    “娘，大哥。很久不見了！”
    ——待續——
    這個故事一章也有點長，於是還是分兩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