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沒多少閑工夫磨著…”費婆婆低聲歎了一口氣。“沒幾天了…”
    金鑫膛目結舌地就隻能看著，她是有想過，大概是費婆婆當日對鴇媽說了什麼，就像她那天回來後的那雙手和鴇媽那頭洗滌要耗費大工程大量水源的發，微妙的引人聯想之餘更是好奇到底是說了些什麼。但是，像眼下這樣，能得到費婆婆的明確的一聲事前知會是大大的預料外的。
    費婆婆心腸硬，這是誰都看得出來的，但也沒硬到見死不救的地步。至鋼易折的道理她懂，鴇媽也懂，可和利益掛鉤的人事她都沒耐心，更是早已麻木了。
    “謝謝婆婆。”金鑫真心感激道謝。
    費婆婆又歎了一息，老矣老矣，心底卻門兒清。“你要已經尋到了出處便去，沒有就莫再奢乞，認命了去。”
    這一夜，金鑫心懷感激，一而再地向費婆婆道謝。費婆婆沒再接著說什麼，佝僂著身形回房掩門，始終都沒多看金鑫一眼。
    金鑫對著那扇門看了良久，最後臉也不洗了，惴惴然鑽進隔間。
    黑夜中，和炕台粘連成一體的東西很難分辨出來是什麼，卻可以在熟悉的粉塵老舊屋子內，問道一股淡淡的，舊棉絮的味道。
    花晴說的沒錯，費婆婆是個好人。
    裹緊那張棉被，金鑫滿心對臨近未來的憂慮，卻還是安然入睡了。
    金鑫是卑劣的，她自己也從來不會否認這個事實，部分人天生就擁有異常靈敏的安全探知能力，就是身在絕境邊緣也能無意識地辨別出誰、哪裏更能給自己提供庇護。
    費婆婆老而目明，給她提供了緩一口氣的空間，而她當夜無處歸依時，寧可在花園裏幕天席地找個地方躲宿也沒做費婆婆之外的他想，這也是一個小小的利用，就像這一天脂雪於她一樣。當然，相比於可兒那時明知道不可能找得到秦叔，卻還是讓金鑫四處奔走的卑劣還是有一點小小不同的。
    而金鑫，她隻是在尋求薄得比清霧還要若有似無的安全保障。
    而今，這個當日尋得的簷下，雖然相處下來無視多過一切的老人，也許該說是果然，真就再一次給她提供了進一步的，稱得上是維護的示警。
    金鑫也是幸運的，她遇上的好人居多，到目前為止，有驚無險。
    但是，眼下還是，又一次來到了絕境麵前了。她是天真的，身在此境，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態根本就是，有一天多活一天，而已。
    再一次來到了絕路前，她不能奢望更多的，來自旁人的庇佑了。身無長物，更沒有一技傍身，有跨越封建，來自21世紀的靈魂，曾經的自由和恣意卻是枷鎖，無力掙脫，更加不能給她提供這個時代隻為本能求生而卑微苟活的勇氣。
    所以，至鋼反而易折。
    第二日的到來並不會因為人的不安而延遲，金鑫忐忑，這回甚至認真地想過逃跑的可行性。但是，事實上可行性非常低，不止是有護院這類人存在的問題。出去了，以何謀生？
    金鑫向來自知自己是個慢熱型的人，眼下對這個世界的一切一無所知。人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她很崇尚這句話，可眼下，能給予自己的時間太少了，空間更是局限。不但要逃出去，還要謀活，談何容易。
    知道是知道，可金鑫眼前看得到的，就隻有這一條路了。她不能也不敢奢求有誰從天而降救助自己於水火之中，沒有那個餘地也不該那麼盲目了。
    思來想去，她有卑劣了一回。她問費婆婆：“我要是逃跑的話…”
    費婆婆正在牆頭下曬著太陽縫補丁，聞言抬頭，眼中是一抹厲色。隨後她低頭重新關注於自己的衣裳，無可奈何般說道：“你倒是出去試試…”
    口氣中沒有威脅，淡淡的更是不表示會告發金鑫，卻另有深意在其中。
    金鑫一頭沉吟思索，然後回過味來。沒有來到這個時代的話根本就難以有切身實地的感受，人口流動不定，律法實施不全，民風不樸，蠻人橫膽遍地，男尊女卑……一切的一切，沒一樣是提供得出金鑫區區一個弱女子的孤身求活保障。
    抱膝坐在屋簷下的金鑫低下腦袋，苦苦地幹笑了一下。在這裏，好死不如賴活著是人的本能求生意誌，對金鑫來說卻是莫大的諷刺。
    真就好死不如賴活著？！
    因為頸椎受不住累，費婆婆再次抬起頭，順帶的她又看了一眼屋簷下的金鑫。老眼昏花，卻也清楚地看到了一抹切身體會的死誌。
    老人家好歹也活了大半輩子，眼下都是黃泥埋了半身的人了。她這一生看到了多少，同樣境地的女子？怕是數都數不清了，就算對旁人視若無睹，自己一手帶大的鴇媽她還是會心疼的，嚴格來說，那是她看到的第一個，也是最最痛不欲生的。
    那之後再看他人的同等遭遇，儼然已是麻木了。這個時代的女子，從落進這種地方開始，就已經沒有貞潔可言，真正做得到毅然尋死的其實不多。
    而金鑫的那個神態，縱然日前就已經依稀可見，卻還是叫費婆婆忍不住心裏打了個突。
    費婆婆厭惡地頹歎了一聲。
    “你模樣生得也周正，真不甘色侍千百人的話，這幾日內，尋個人贖了去，妾也比娼幹淨得多了吧。”
    金鑫豁然舉目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