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定  第十章 雖九死其猶未悔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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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裏的趙都景色怡人,街角的少女們也融入景裏,成為了他人眼中的風景。少女們的眼中也有著屬於她們的風景,那是一個很俊俏的青年人,許是因在寺廟中待得久了,身上總帶著淡淡的香火味。
     他每天都會從這條街上走過,正因為這香火味,少女們總能在他剛剛踏上街口,便知道他來了。他從不吝惜自己的笑容,當感受到少女的注視和愛慕的目光時,他總會施施然地報之一笑,然後繼續前行。
     不管是他也好,還是少女們也好,雙方都知道,這短暫的愛慕,並不會有開花結果的那一天。
     今天自打他走上這條街道後,少女們就開始議論。
     “今天寺廟中有法會麼?”
     “沒有呀!”
     “那麼南良師傅他為什麼走的這樣急?”
     這些議論傳入了南良耳中,他在心裏埋怨自己沉不住氣,但腳下還是沒有絲毫減緩。
     早在今天日出的時候,就應該發生的事情,直到現在還沒有發生。他必須要搞清楚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殿下交代他的事情,必須要盡快完成。
     因為,晉國易主的事情已經傳到了趙國。
     南良毫無意識地撚動著手中的佛珠。
     雲台宗靈童之首做久了,有些習慣就跟著形成,比如總會無意識地撚動佛珠。但是他心裏是不信的,他能夠在殿下的安排下,這樣輕易地成為靈童之首,便足以證明,這些宗教都隻是統治者的工具。
     總算來到了趙都城正中的雲台宗廟,守門人都知道南良的身份,自然是恭恭敬敬地迎到主屋中。一個守門人悄聲告訴南良:“南良大人,有一個女人從家裏來,說是要請您為她的家人做一場法事。”
     南良愣了一下,匆匆地瞥了那守門人一眼:“什麼時候來的?”
     “今日黎明到的。”守門人抬頭看了看南良的臉色。“她從家裏帶了貢品過來。”
     聽到這樣的話,南良更加驚訝。
     他們口中所謂的家正是指的昭樂,能從家裏帶來貢品之人便是帶了昭樂的命令來的。通常這樣的人,要一兩年才會來一次,昭樂明白這些靈童和神女的重要性,所以不會輕易便派人前來,以免露出破綻。
     南良皺著眉走進廟中後,便命人關上了大門。這一次前來下達命令的人,與下達上一個命令的人,之間隻差了三天。南良十分不安,他幾乎是跑到主屋的,停在門口時,還在大口地喘著粗氣。
     屋裏的女人聽到他喘氣的聲音,立刻回過頭來,警惕地看了一眼。
     南良從未見過這個女人,他整了整儀容,走上前去:“請問夫人要為家中何人做法事?”
     “為夫為父。”女人在說到‘夫’這個字時,臉色變了一下,但馬上又恢複如常了。
     聽到這個答案,南良笑了一下:“殿下有何吩咐?”
     “殿下下令,今早點燃雲台宗廟之事,暫且擱置。命你安排人手,於兩天後清晨,同時在趙都城內所有的廟宇放火。不管是雲台宗,還是南山宗,乃至供奉祖先的神廟,都要一同放火,以造聲勢。”女人似乎想到了什麼,抬起頭盯著南良,隨後皺起來眉。“趙宮中可有神廟?”
     南良點頭:“有也無妨,我自有安排。”
     “好。”女人站起來,一邊整理衣裳,一邊說道:“殿下說做完這件事,你就帶著人隨我一起回去。”
     回去?南良在心裏搖搖頭,臉上卻還是和煦的笑容:“那真是太好了。”
     女人正要離開時,忽然回過頭,極認真地問道:“你可真的會做法事?”
     “自然。”南良笑道。“我身為靈童之首,若不會做法事豈不露了破綻?”
     “那麼……”女人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南良善解人意地問道:“需要我為誰做法事麼?”
     “為夫。”女人說完又折了回來,走到桌邊提筆寫下了一個名字。“麻煩你了。”
     南良側頭去看桌上的名字,輕聲問道:“你是弦高大人的夫人?”
     “是。”女人點頭。“我叫班辛。”
     “班辛夫人,若是兩日後我行跡敗露,還請您帶著我的師弟們迅速撤離。”南良向班辛行了禮。
     班辛道:“殿下希望你能活著回去。”
     南良低下頭:“我自然也是這樣希望。”
     傍晚,南良為趙王講完經後,悄悄來到了趙宮中的神廟,那裏供奉著人的始祖——女媧。明早,他將親自在這裏點燃一把火。這間神廟早在天文元年就已經廢棄,隻因是往年供奉先祖的神廟才得以保留,而明天這裏就將不複存在。
     “你怎麼來了?”神廟中隻有一個人,一名穿著法衣的神官,他略帶疑惑地望著南良。
     南良有點磕巴:“我……我來看看你……”
     神官苦笑:“你是雲台宗的靈童,不該來這裏的,你走吧。”
     “我不走。”南良走上前,拽住神官的胳膊。“你換上我的衣服離開這裏吧!”
     “我不能走。”神官回頭望望身後已經有些斑駁的女媧塑像。“我的家族世代都是宮中供奉女媧娘娘的神官,從我出生就已經注定,我到死都不能離開這裏半步。”
     南良叫道:“早在你父親死的那一年,這裏就沒有人來了,也沒有人再供奉女媧了!你為什麼不能走!你可以走。”
     “誰說沒有人?”神官衝他笑笑。“不是還有我麼?南良,究竟你要在這裏做什麼?”
     南良愣了一下,開口:“今天走不走都由不得你。”
     “南良。”神官在女媧塑像前麵跪了下來,頭也不回地同南良說話。“我早就知道你不是真正的靈童。早在幾年前,我就知道。”
     南良並不驚訝,他冷靜地注視著神官,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你別怕,大王他們並不知道你不是真正的靈童。”神官磕了一個頭。“雲台宗的靈童,是不會來拜祭女媧娘娘的。”
     南良抿了下唇,走上前拉起跪在那裏的神官:“你走不走!”
     “不走。”神官笑的很溫柔。“不管你要做什麼?我都會幫你。”
     “我不用你幫!”南良氣憤地甩開神官,一腳踩上他的胸膛。“我讓你走!滾!我明天會在你這裏放火,如果不想死就給我滾!”
     神官搖頭:“我不會走的。”
     “那你就陪著我一起死吧!”南良氣得咬牙切齒。
     “從你來此贈我冬衣之日起,我便已決心用一生償你之情。”神官笑容燦爛。
     南良歎息著把地上的神官扶起來:“你何苦?”
     神官說:“這裏燒了以後,便在沒有什麼能夠束縛我的族人了,而我又能同你共死,何苦之有?”
     第二天清晨,整個趙都所有寺廟一同起火,無一幸免。
     百姓傳說,是上蒼不滿於趙才會降下此等懲罰。一時間,人人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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