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年少  第二章 慈明世無雙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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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先接到要送昭樂太子往趙國為質的消息的是楚國,而後方是趙國。
    最後收到消息的是密夫人的故裏,晉國。
    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素來驍勇的晉王默默地捂住了臉,既是可憐那從未見過麵的外孫,也是可憐那隻有十五歲的女兒。
    晉國國師趙躬親跪伏在地上,渾身顫抖,當日正是他提議將晉國唯一的公主阿密嫁與齊王的。晉王不單是采納了他的建議,更是為此拒絕了趙國的求親,險些挑起晉趙二國的戰爭。他久觀天象,一度以為齊王薑白將稱霸天下,卻不想薑白竟會如此軟弱,送子為質投誠於趙,以求苟延殘喘。
     晉王仍舊在看著手裏拿著細作送來的那封信,頭也不抬的說著:“國師對於此事……”說到這裏,他停了下來,猛然抬起頭來,目光直射到趙躬親臉上,似是要從他眼中一直看到他心中一般。
     “臣……”趙躬親語帶顫意。
     晉王歎息一聲,搖搖頭:“一切皆是命運,我又何必怪你。”說罷拂袖而去,驚出趙國師一頭大汗。
     才入夜,趙躬親便換上一襲黑衣潛入夜色之中。他知道,若是昭樂太子送往趙國為質,必是九死一生,與其等太子死後大王拿他陪葬,不如此刻先想個法子出來保全了昭樂太子的命。不單是自救,也是盡忠。
     晉王盤腿坐在床上,身後美麗的妃子正用潔白柔軟的雙手細細撫過他的頸項,妃子低聲笑著:“大王,趙國師果然出城了。”晉王不明意味地笑了,笑聲壓得很低。他回手握住妃子的手與她一起倒在床上,隨手扯下了床幔。
     他拉下床幔的時候看到了窗外的月亮。
     今晚的月亮很亮,也很圓。令他想起了遠在齊國的女兒,他十五歲的女兒阿密,也有著像月亮一樣皎潔美麗的容顏。
     趙躬親要去的地方是晉王城東麵的一處密林。
     一條小溪從樹林中穿過,溪水上飄散著半黃的落葉,也飄蕩著紅色的花瓣,偶爾還有幾尾金色的小魚在花瓣樹葉間遊過。林中載滿了楊樹和柳樹,楊柳依依,每日都在訴說著別離之苦。在鬱鬱蔥蔥的樹間,夾雜著一些會開花的矮樹,一年四季四時常開。或紅或白,總逃不出這兩種顏色,紅則如血,白則如雪。
     密林深處,小溪之畔,有一棟不大的房子,雖不大卻是雕梁畫柱,極盡奢華。
     趙躬親要去的正是這裏。
     “哎!”趙躬親一邊大喊一邊拍門。“師弟,快來給我開門!”
     他的喊聲驚起了林中正在休息的小動物們,隨著小動物們在草叢中奔跑時帶出的那一陣亂七八糟的聲音,門打開了。“裏麵請!”來開門的侍女低著頭,烏黑的頭發從耳畔垂下,白皙的耳朵突兀地露在月光下。
     府內一反其外之奢華,古樸且寬闊。左手邊是一排青磚矮房,那裏麵供奉著菩薩,趙躬親一直沒敢進去過。右手邊則是一顆極大的菩提樹,菩提樹葉伸展。樹旁是一個不大的水池,每逢夏季,那裏麵開滿了蓮花。此刻時逢仲秋,院中隻有角落裏的黃薑花和菊花仍在兀自開放。
     趙躬親站在大堂門前深深地吸了口氣,黃薑花淡淡的香味飄散在空中。
     “國師大人。”坐在大堂上迎接趙躬親的,乃是一個眼睛大大的少年。他身著合體的華麗衣裳,唇邊掛著淺淡的笑,手裏撚著一串很長的佛珠,身份不似一般人,炯炯有神的眼睛和深紅的嘴唇如描似畫,甚是鮮明。若不是趙躬親知他的身份,但看這容顏打扮,定會以為他是從哪個王府中逃出的侍童。
     “師弟……”趙躬親麵對小自己二十多歲的少年,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師父可在?”
     “師父?”
     “對。我此番前來是有事要找……”
     不等趙躬親說完,少年忽然問了一句:“國師大人莫要忘了,您入世之時便已不再是清溪門人。您又何來的師父?”少年就像一個受了欺負的小男孩一樣,撅著嘴看著趙躬親。趙躬親滿臉通紅,如同在燃燒一般,垂首不語。少年仍舊瞪著那雙大眼睛死死地盯著趙躬親,像極了委屈卻倔強的小獵鷹。
     “師弟,師兄此番真的是……”
     “你今年多大了?”少年再一次打斷了趙躬親的話。“對了,師父年前就已經圓寂了。”
     “四十歲了。”趙躬親順口回答了少年第一個問題,隨即一聲驚叫:“什麼?師父圓寂了!”他全身上下仿佛被抽幹了力氣,師父圓寂了!這個噩耗在此刻傳來,對於他來說是如此刺耳,也是如此殘忍。他不能想象,師父圓寂時的場景,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師父還有誰能夠救他?
     少年看著他錯愕的表情,不著痕跡地笑了:“果然,師父圓寂時說過,你四十歲將有大劫……”少年頓了一下,看著趙躬親臉上的表情變幻,低聲笑道:“師父說,讓我念在你年幼時曾救過我一命的份上,派人助你一臂之力。”
     趙躬親愣愣地看著少年,低聲道:“師父的衣缽盡傳於你了?”
     少年垂了眸,撚著手中的佛珠,語氣平淡:“各位師兄都想著出將入仕,唯有慈明一人無此大誌,終是伴著師父走完了最後一程,承了師父衣缽。隻可惜慈明素來寄情山野,此番助不助得師兄也說不大準,盡力而為而已。”
     “哈哈……慈明!魏慈明!”趙躬親仰頭苦笑,笑著笑著落下淚來。“你若救不了我,這天下再沒人救得了我!清溪八龍,慈明無雙!慈明無雙呀!當年若不是師父總說你天下無雙,我們七人又如何會……”
     慈明擺一擺手打斷了趙躬親的話,淡淡地笑著道一句:“師兄過譽了。今夜便在此處安歇吧,明日早早回去。我自會念在師兄弟的情分上,想法子救你性命。”
     趙躬親深深一揖,低聲道謝。
     慈明望著趙躬親離去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起身去了佛堂。佛堂中並沒有供著菩薩,菩薩早已被慈明裹上紅布送回寺廟裏了,昔日擺放菩薩的地方,此刻擺著的是慈明師父清溪掌門的牌位。慈明先是給師父上了香,又供了幾朵新開的黃薑花,接著供了新打來的溪水,方才跪倒在牌位前。
     “師父您在世時常說,清溪八龍,慈明無雙。師父,慈明是否也該入世了?”慈明在師父的牌位前搖著龜甲,希望師父的在天之靈能夠給他一個答案。慈明看著地麵上的銅幣,想起了師父的預言:“慈明,十八歲時你將出世,助天命者成大事,平天下,終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月亮漸漸隱去,天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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