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雅嵐來了。這是唐晚慈始料未及，之所以這麼說，也是因為自從上次進貢之後，她也就不曾再見到過他。而關於這人和相爺的傳聞鬧了一陣子後也就散了。正如莫無成當初說得那樣，確實沒有沾上這人。隻是如今莫無成離開了京州，那麼連雅嵐來找她作何呢？
    “快請！”唐晚慈理了理衣衫，吩咐蘇琴備了茶，就見許久不見的人疾步走來了。
    連雅嵐依舊是當初的連雅嵐，風姿卓越，隻是臉色有些憔悴，大概是急於趕路造成的。
    “拜見公主殿下！”
    “連三爺不必拘禮，請坐！請用茶！”
    “多謝公主。我也就不跟公主繞彎子了。這兩年，我一直在外忙於生意，前段時間得聞丞相告病還鄉了。可趕去蘇州一看卻未見得，來了京州也是人去樓空。不知公主可知道丞相去哪兒了？”兩年前一番表白最終沒有得到回應，黯然離去，心裏卻還是忍不住時時念著。連雅嵐記得當初莫無成說他自己身份敏感，那如今是否就可以呢？
    “我以為他該是去了蘇州老家。其他，似乎也無甚地方可去啊。”話到這裏，唐晚慈見連雅嵐臉色更蒼白了，倒有些不忍，“相爺為國操勞了那麼久，或許找片綠水青山的地好生養病去了吧。”
    連雅嵐抬眼看了看唐晚慈，欲言又止，似乎在斟酌著如何開口。
    “連三爺有什麼話，當說無妨。我自是知無不盡！”小時候撒個謊雖不至於臉紅，多少還會心跳一下。如今是嫻熟得很了。唐晚慈忍不住心裏笑了笑。
    “不知公主可知道紫羅花產於何處？”
    “不過是路邊野花，不是隨處可見嗎？”看來這連雅嵐也確實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主。
    “公主可聽聞曾有一國名為樓蘭。紫羅花就產於那處。隻是樓蘭已於十幾年前消失後，再不知後文！”連雅嵐似乎為沒有領略過樓蘭風光而有些惋惜。“丞相這般鍾愛紫羅花，是不是去尋覓那消失的樓蘭國了呢？”
    “相爺那人也不過是愛好奇特罷了，要說特別喜愛也不見得。我記得小時候，相爺還特愛牡丹呢。隻是一直種不好，所以就又換了君子蘭。若我說，大概是這紫羅花最好種，所以相爺府裏才有呢。”
    “當真？”
    “連三爺不信，我也無法。算來相爺走了也快月餘了，期間也不曾來過信。走前也說不用刻意去找。我也甚是無奈呢。”唐晚慈搖了搖頭，歎息著喝了口茶。
    “嗯。相爺連公主都不聯係了，想來要找著也是難了。”連雅嵐苦笑，整了整情緒，起身施禮，“叨擾公主了。公主若是日後有什麼難處，盡管派人來江南尋連家便是。”
    “嗯，一定。我若得知相爺行蹤，也定會告知連三爺。”唐晚慈也起了身。
    “那連某先告辭了。公主保重！”
    “連三爺保重！”看著連雅嵐踏到門口的步子，唐晚慈還是忍不住出了聲，“連三爺，莫要太執著，或許不值得。”
    連雅嵐頓了頓腳步，卻是沒有回頭，“我也不知何時起已是萬劫不複了。”音落，決然離去。唐晚慈卻是失神，片刻後，又是歎息。
    冬來春去，第三年大秦來了消息，君青瑞得了皇嗣，又收複了周邊屬國。反之，大唐卻是國庫空虛，天災不斷，民怨四起。
    在這風雨飄搖的初春，已被封王的唐時鳴最終沒有熬過去，病死在了床榻上。本在庵堂的華太妃得知此息後，直接暈厥了過去。
    唐時語對此事也沒有過多詢問，隻吩咐了人草草辦理了後事。兩國邊境又出異動，大秦氣勢如虹，他不得不防。派使臣送去的信遲遲也不見回音，那失落的半塊兵符也未曾找尋。當初以為是在唐晚晴那裏，可卻非如此。那麼究竟在何處？
    “陛下還是早做定奪。派去的劉大人進了大秦邊境就失了音訊，而今過去月餘，大秦也不見有何回應，顯然是那君青瑞有悔婚之意。三年前，大唐又勝過大秦一次。君青瑞必然對做質子一事懷恨在心。這場戰役怕是預謀已久。我們不如先下手為強。”花想容一板一眼地說道，冷若冰霜的臉上一派麵無表情。
    “朕也明白，大可借著悔婚的借口先下手為強。可是如今大唐天災人禍，怕是無力對抗。”唐時語有些頹然，沒了當初的意氣風發。
    “臣到覺得若是先下手為強，倒是可以一試。大秦想來沒有料到我朝會來此一擊。要想取勝未嚐不可。”
    “容朕想想！愛卿先下去吧。”
    “那臣先告退！”
    夏末，兩國正式開戰。激戰數月，大唐節節敗退。唐時語派使臣前去言和，卻總不見回應。
    晚寧宮內，唐晚慈看著手中的書信，嘴角扯開淡淡地笑意，“仗都打到這個份上還談什麼言和呢？”抬手一揮，信紙落入火盆。
    “公主讓我做的事，我都做了。那麼我要找的人，公主可否告訴我？”對麵的花想容直直地看著唐晚慈。想到那一封封求和的信，被她親手毀去，那一紙婚約也被她親手撕碎。卻始終不明白，她這一切又是為何。
    “下一次唐時語要是再派使臣，你就請明你去議和吧。這一去就莫再回來。你要找的人也已經回去了。帶著花姨離開這是非之地吧。”
    “那麼公主呢？”眼前的少女已經出落成了女子，風華絕代，卻是掩不住眼底的那抹寂寥。花想容看著有些說不出的味來，忍不住追問了句。
    “我？”唐晚慈笑笑，有些無所謂。“我不會留，也不想回。隨遇而安吧。”
    秋末，前去議和的花想容一去不回。唐時語這才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了，回到寢宮的時候，意料之外地看到了唐晚慈。
    “你來做什麼？”對於這個皇妹，他是素來都不曾有過好感的。本想指望著用她來平息兩國幹戈，如今是已經毫無價值了。
    “我來找三皇兄說說話。咱們這一輩也隻剩下你我了。大皇姐自縊了，二皇兄又被你秘密處決了，四皇兄被你送去的藥慢慢折磨死了，六皇妹被你和封雪衍合計著害死了。我想問問三皇兄打算怎麼處置我呢？”唐晚慈說得雲淡風輕，唐時語聽得臉色越來越難看。“還有一事忘記與三皇兄說了。四皇兄得的是癆病，按理死後也火化了。華太妃請求帶著他的骨灰回鄉下去。我看三皇兄也忙，就準了！”
    “簡直荒唐。皇家的人必須入殮皇陵，怎可隨意帶走？”唐時語動怒，眼神如刀地看著唐晚慈，“你剛才種種，朕也不與你計較，從今日起好好待在你的晚寧宮內，不可踏出半步。”
    唐晚慈卻是不理會，自顧自地說著，“臨曄那麼小，怎麼三皇兄也不放過呢？”
    “來人，送公主回宮！”這一喊，門外卻是沒有動靜。唐時語又是喊了聲，依舊沒有動靜，這時才發現一些古怪，幾乎不可置信地看著唐晚慈，“你打算謀反？！”
    “大秦的軍隊就快打到京州了。京州被占，大唐也就等於沒了。我又謀反什麼呢？”唐晚慈有些好笑地看著唐時語，指了指桌上的那杯酒，“三皇兄也別怪我。我這人肚量小。三年前蘇州一趟，三皇兄屢次三番派人暗殺我，這筆賬總得清算清算。”
    “嗬，倒是我小瞧你了。”事情到了這一刻，唐時語若還不明了，也就當真是蠢笨得可以了。“唐時峰也暗殺了你，怎麼沒見你去算計他呢？”
    “這不是有三皇兄惦記著嘛，哪裏還輪得到我呢？”唐晚慈起了身，路過唐時語身旁時頓了頓腳步，“三皇兄一路好走，速我不送了。”身後掌風而過，被一旁的蘇憐接下。
    “唐晚慈，我且問你，封雪衍之死，是不是你算計我的？”
    “我以為封公子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罷了。”一聲歎息，唐晚慈抬步離去，宮門重重，身後的那聲歇斯揭底卻是響徹雲霄。
    冬至，夜長。京州繁華不在，城門內外燈火通明，兩軍對峙。大秦按兵不動，為首將領急急朝主營場而去。
    “啟奏君上，大唐忽開城門，守城將領棄械投降。末將已全數拿下，為防有詐，末將願先行探路，還請君上暫且在此等候。”
    “不必了。孤要親自去！”
    君青瑞記得，那一夜大唐皇宮火勢如荼，尤以晚寧宮為甚。宮內一片雜亂，隨手抓了宮人來問，隻慌亂搖頭不知。最後找到的也隻有服毒自盡的唐時語，卻是依舊沒有找到唐晚慈。等到火勢撲滅時，晚寧宮內隻剩斷垣殘瓦，還有幾具燒焦的屍首。
    這一年冬，天下一統，定國號為紫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