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鬱蔓草終於從沉沉睡意中清醒時，蘇雅萱遞給了她一份東西。
    大紅大紅的訂婚請柬。
    “你睡著的時候，阿姨回來了一趟，給了這個。”
    蔓草當機了幾秒，才意識到現在的處境。
    距離請柬上的時間還有三個小時，但按照慣例，大家總是會提前去，然後在那裏無聊地找人聊天。
    她支撐著身子爬起，打開衣櫃，開始尋找能穿去宴會的衣服。
    “你要去？”
    蘇雅萱看著她翻箱倒櫃，然後突然停下來，像是想起什麼一般，找出了一條裙子。
    蔓草抱著的那條裙子，是參加家庭聚會那天穿的。
    “這條裙子……不太適合你。我帶你再去買一條吧。”
    “就這條。”
    “……”蘇雅萱看著那條她從未見過的裙子，“那好，我幫你梳頭。”
    她拿起梳子，從上往下，慢慢梳著，“會痛嗎？”
    她沒有得到回應，對方正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說來，好久沒有見你穿過裙子了。記得幼兒園的時候，你總是喜歡穿這樣的裙子。”
    蔓草坐在床沿，放在腿上的雙手握起拳來。
    蘇雅萱拿起手機，望向坐在那如同傀儡般一動不動的蔓草，“你確定要去？”
    蔓草輕輕眨了一眨眼，嘴唇微抿，緩緩地點了點頭。
    蘇雅萱的司機帶兩人來到那家飯店的停車場裏。
    兩人都坐在後排，蘇雅萱看著她，“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一直沉默地蔓草伸出手去打開車門，帶著和上次聚會時相似的打扮。
    當踩到地麵的時候，腿莫名地軟了，她隻能扶著車子來維持平衡。
    蘇雅萱見此，迅速打開了車門，跑到另一邊去扶住她，“我陪你去。”
    飯店門口的心型看板上寫著熟悉名字，四處掛著紅色彩帶，還有許多紅色氣球。
    比起飯店的金碧輝煌，更讓她難忘的，還是那些賓客們。
    西裝筆挺，雍容禮服，衣冠楚楚，落落大方，拿著紅玫瑰，亦或者是白百合。
    卻悄悄說著……
    “你今年準備給多少禮金？”
    “多大人了，還學小姑娘折騰啊，也不怕給人添堵！”
    “今年的菜色沒上次好啊，下次爭取做好點！”
    “這次來了這麼多重要賓客，務必要拉到客戶！”
    “賣花束了~賣花束了~隻要九九八！”
    蔓草在人群中尋找著女人的蹤影，慢慢移到了訂婚會場。
    然後在會場門口看見……
    “喲！小蔓……”突如其來的大聲引得周圍人的注目，“噗咳……蔓草妹妹。”
    沒錯，這個看似笑的一臉無害純良的人，就是她那“溫柔可掬”的表姐——艾璐璐。
    “蔓草。”
    “玲玲姐……”
    會場門口，她的表姐艾璐璐，帶著一群妹子，正在迎賓。
    而這些妹子都略顯眼熟，比如說是在墮甑大陸美人榜上看到的那幾位，還有一起打過副本的幾位。
    其實一下子就能認出來，現實中和遊戲裏長得幾乎一樣。
    “又看上遊戲裏哪件買不起的裝備了？”
    “別這麼說嘛……隻是賺點打牙祭的錢而已。對了……”表姐神秘地眨巴著眼，“下周我們家族又要去拍墮甑大陸宣傳片了，你來不來？”
    “拍遊戲宣傳片這種事，不符合我的人物設定。”
    “你都穿成這樣了，人物設定早就已經崩得一去不複返了。”
    “……”
    “……”
    “喲，可愛的小雅萱！”
    “表姐好。玲玲姐好。”
    “雅萱。”
    “……”
    “……”
    表姐的笑容凝固，閉上了眼，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一隻手伸上來掩住臉，“小蔓草怎麼不說話了，是和爺有代溝了嗎？果然！‘三年一代溝’說的就是我們！但代溝是不能阻擋我們那三生緣分的！我們一定會手拉著手，一起……啊咧？”
    表姐睜開眼，看見眼前已空無一人。
    “在你閉眼的時候就走了。”
    裴玲玲痛心疾首地瞧著自己的好友，簡直不忍直視。
    離去的蔓草終於在一條走廊裏找到了那個女人，她正在和誰說著話。
    蘇雅萱握住了蔓草的手，想要把勇氣傳遞給她。
    “大公主和二公主也會為你加油的。”
    “我去了。”
    蘇雅萱目送著她向著那個一直困擾她的心結走去，默默為她打著氣。
    突然，她挽著的包裏，手機震動起來。
    她拿出來看了看，瞅了眼蔓草的背影，猶豫了會，開始尋找無人的角落。
    “……”
    “你沒事吧？”
    蘇雅萱右手攥著手機，左手握著右手，下意識警惕地看著眼前的人。
    她剛剛在急著轉彎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這個人。
    低著頭看她，眯著眼睛，嘴角掛著燦爛的笑容。
    如果換做別的妹子，此時此刻必定是，溺斃在這溫柔而又璀璨生輝的笑容中，心裏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蕩漾。
    但……那種滿滿都是愛的發展，在這裏是不會發生的。
    蘇雅萱的反射弧很短，很快意識到了眼前的情況。
    “不好意思……”
    無視那笑容，立刻從他的身邊走掉。
    在離開的時候，她聽見……
    “李叔叔好。”
    “小天啊，真是可喜可賀！你很快就有一個新媽媽了！”
    “……謝謝。”
    “現在很多孩子都不同意父母的這種決定！你這麼體諒他，你爸爸一定很高興！”
    “……謝謝。”
    蘇雅萱拐過一個轉角，那兩人交談的聲音越來越小。
    手中的手機，早已不再震動。
    她用的是快被人們完全冷落的翻蓋手機。
    盡管現在滿大街都是觸屏手機，她還是不打算換掉它。
    她輕撫著，慢慢打開來，看著上麵的來電提示。
    小心翼翼地，按下了一個鍵。
    而另一邊，蔓草關上了一間包廂的門。
    她坐到了女人的旁邊。
    雙手握著拳，生硬地放在腿上，她這樣望著桌上的透明塑料桌布。
    “有話要和媽媽說麼？”
    “嗯。”
    “剛剛你說有話要和我說的時候，我有些意外。”
    “這樣啊。”
    “你好久沒有主動和我說過話了。隻有在我和你說話的時候，你才會偶爾‘好’‘嗯’一下。”
    “……”
    “那麼，想要和我說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