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蓮意癟癟嘴，不以為意地笑道：“我可是很想念弦哥哥！”然後拉了旁邊鬱憐塵的胳膊，輕輕地倚在她的肩膀上，“還有塵姐姐！”
    洛驚弦笑而不語，側過身，道：“蓮兒，我給你介紹，他就是駱斷雲。”
    洛蓮意清澈的眼睛向斷雲望去，純淨的白色溶解在那一汪秋水中，褶皺了些許。
    “雲兒，這位是我們的三公主洛蓮意。”洛驚弦微微笑道。
    斷雲上前一步，笑容溫柔，一掠衣襟，欲行拜禮。
    “誒！”洛驚弦攔下他的動作，對洛蓮意笑道：“蓮兒，雲兒是我的義弟，就不必……”
    方才洛蓮意一時出神，此時此刻才剛剛回過神來，不等洛驚弦說完，就接下他的話，“當然不必多禮！你救了父皇，我還應該謝謝你呢！”
    斷雲似笑非笑地答道：“公主言重了。”
    洛蓮意有意無意地注視著斷雲，麵對他清俊麵容上那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露出類似研判的目光。
    洛驚弦不覺皺了下眉。
    十天後，在斷雲如往常一樣奉上了一碗湯藥的那個下午，皇帝竟能下地行走了，精神也恢複了不少。
    又是兩三天過去，皇帝的身體竟完全康複了，甚至比病前更覺舒爽。駱禦醫妙手回春，龍顏大悅，賜宴天臨殿。
    斷雲去之前，洛驚弦拍著他的肩膀，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斷雲卻好像看到了什麼好笑的事，無聲地笑著搖搖頭，拍拍洛驚弦放在他肩頭的手。
    天臨殿裏已然散去了那股詭異的香氣，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垂涎欲滴的菜香。
    一身白色便服的斷雲與皇帝坐在一起，手邊擺放著精美的食具和酒器，麵前是精美的菜肴。
    恢複健康的皇帝顯得神采奕奕，笑得也極其輕鬆和藹，席間問了斷雲許多醫藥之事，聽至妙處，便嘖嘖稱奇。
    宴席完畢後，斷雲起身告退，轉身之時，桌角一處裝飾的凸起處掛住了他腰間的一條細繩。
    一塊玉隨著細繩被牽出，懸掛在桌角邊，與金色的長桌交相輝映，一金一白，輕輕閃爍。
    斷雲覺察到了，連忙轉身，將玉佩取下。
    那一瞬，玉的清光已然映入皇帝的眼睛，他的目光突然一亮。
    在斷雲即將將玉佩重新收進腰間時，皇帝突然叫道：“慢著！那是什麼？”
    斷雲的神色一沉，將玉佩取出，道：“回皇上，一塊玉佩罷了。”
    “讓朕看看。”皇帝道。
    斷雲神情清冷，麵色不改，恭敬地將玉佩奉上。
    皇帝接過，仔細端詳一番，布滿褶皺的雙手微微顫抖，再抬頭時，神色已然變得淒涼。
    “這玉佩……是哪裏來的？”皇帝的聲音有些沙啞。
    斷雲神色不改，坦然道：“回皇上，是臣與太子殿下結義時，殿下所贈。”
    皇帝聞言眉頭皺緊，半晌後緩緩搖頭，“弦兒呀……”
    斷雲垂下眼瞼，雙手微微發抖，卻一言不發。
    皇帝突然抬頭，盯著斷雲的眼睛，“你可知道，這玉佩，跟朕另一個皇兒有關？”
    “回皇上，臣不知。”斷雲淡淡道。
    “他是弦兒的同胞弟弟，喚作雲兒，是朕第十七個兒子……”老皇帝緩緩說道，用覆蓋著褶皺皮膚的手指摩挲玉上的流雲。
    “臣為何似乎並未聽聞過十七殿下？”斷雲淡淡道。
    “你不知道麼？”皇帝反問道。
    斷雲眼中精光一閃，搖頭，道：“太子殿下從未提起過。”
    皇帝並不意外，隻是搖搖頭，聲音頗有些低沉，“都是朕當年太糊塗……雲兒若是還活著……”
    皇帝抬頭望著斷雲，“……該正和你一般大了。”
    斷雲不語，努力抑製住雙臂的顫抖。空氣瞬間凝固了。
    半晌，皇帝突然說道：“把這塊玉佩送給朕，你同意麼？”
    “皇上，臣可以說不麼？”斷雲微微仰起頭，聲音微冷。
    皇帝一怔，緩緩點頭，“好吧。那，朕五日後再還你，可否？”
    “謝皇上。”頓了一下，斷雲繼續道，“謝皇上成全臣對太子殿下情誼的珍惜。”
    皇帝仿佛並沒有對他最後那句話產生什麼興趣，略有些疲憊地點點頭，緩聲道：“你退下吧。”
    出了天臨殿，斷雲快步向回走去，腳步卻微有些不穩，沒走幾步便停下了，用手按住腦門，又使勁搖了搖頭。
    回到東宮，洛驚弦已經等得心急，見斷雲推門，便急忙迎上。
    “雲兒，有沒有出什麼事？”
    斷雲遲疑片刻，道：“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
    聽斷雲敘說過始末之後，洛驚弦半晌不語，微微垂首。
    他多麼希望父皇真的認為當年雲兒的事是他的“糊塗”造成的，若是這樣，他也許可以跟父皇坦誠雲兒的身份。但父皇他畢竟是皇上，心思似海深。這十三年父皇也未曾說過“後悔”，現在突然說起，他又怎麼能輕易相信他的“悔”，把雲兒置於危險當中？
    “我想他該不會懷疑我，你做一塊和‘雲兒’的一模一樣的玉佩送給結義兄弟，應該也沒什麼講不通的。”斷雲道。
    說完，斷雲也微微垂首，片刻後繼續道：“我本來還擔心他會對你產生什麼不好的看法。不過……後來……我覺得應該不會……”
    說到這裏，斷雲的聲音低了下去，洛驚弦突然抬頭，說道：“如果父皇真的後悔了當年的所作所為，你願不願意……”
    “不願。”斷雲斬釘截鐵地說道，雙目突然射出一道寒光。
    “雲兒！”
    “憑什麼他不信任我了就要置我於死地，他後悔了我就要重新管他叫‘父皇’？這是什麼道理？”斷雲激動地說道。
    “因為他是一個皇帝，更因為他是我們的父親！雲兒，你真的不能給他一個補償的機會麼……”他確定不了父皇的心，倒不如先說服雲兒。
    “我還是那句話，母妃半生的淚和怨，他補償不了。”斷雲緩緩搖頭，一行清淚順著臉頰滑下。
    洛驚弦看著斷雲臉頰上淌過的清光，心裏一絲抽痛，便說道：“好了，現在來看，爭論這個也沒有必要，畢竟父皇的想法我們還不能完全摸透。雲兒，最近你還是小心點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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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預告：卷二第32章：如此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