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青色的水流迅速下落，一尊碩大的雕塑緩緩升起。
    南宮遠扶著橋欄，大地都在顫抖。
    夏青飛了起來，在南宮遠頭頂飛繞，“那是什麼？”
    南宮遠還不及出聲，眼見橋麵開始斷裂，一隻石頭做的大手恰好伸到橋下，南宮遠前腳跳上石頭大手，後腳就聽見哄地一聲橋斷成幾截墜了下去。
    亂石飛撞。
    這座巨大的石頭雕像還在上升，南宮遠跌坐在石像的右手上。五芒星環繞他的周身，發生耀眼金光。
    夏青在往上飛，他看出這是一尊佛像，他想飛上去看看佛的臉，好知道這是尊什麼佛。
    大地的振幅減弱，慢慢地停息下來。
    佛像也停住上升。
    一切歸於平息。
    南宮遠抬頭看見夏青俯衝下來。
    夏青停在地上，說道：“我從沒見過這種佛。”
    經過剛才一番天搖地動，南宮遠暈得想吐，胃酸直往喉嚨湧，他忍不住，幹嘔起來。
    “哈哈！”
    夏青帶著指責的語氣問：“你還笑得出來？”
    “從前戰鬥神佛在如來佛祖手心尿尿，如今我卻在無路佛手心嘔吐。”南宮遠笑道，“難道不可笑？”
    “你胡言亂語些什麼？”夏青飛到南宮遠肩膀上，“這尊佛像沒有雕出五官。”
    原本是臉的地方卻沒有五官，這哪裏像佛，簡直是無臉怪。
    “這是無路佛。”南宮遠靠著無路佛石像的大拇指，仰頭看著上方，“無路佛不屬於西方極樂之佛。他來自極苦，鎮守極苦。無路無路，生無路，死無路，輪回無路，轉世無路，上不能升仙，下不能為鬼。”
    “西方極樂世界，是佛教中西方世界佛‘阿彌陀佛’依因地修行所發之四十八大願感得之莊嚴、清淨、平等之世界。此世界人釋迦牟尼佛介紹西方極樂世界，其位在西方，距我們所在的娑婆世界有十萬億佛土之遙。民皆是七寶池中蓮花化生的阿羅漢。”南宮遠指了指天，“世人隻知極樂，不知極苦。”
    “我既不知有無路佛，也不知有極苦世界。”夏青問，“我們身在極苦了？”
    “極苦世界存在三界之外。”南宮遠語氣哀沉下來，“孫一重他們死了。”
    “你怎麼知道？”夏青拍打著翅膀，飛了一小圈，停在南宮遠對麵。
    “他們肯定觸碰了折疊之門。”南宮遠麵色凝重，“我要爬到無路佛的頭頂，他的頭頂另塑了一尊彌勒佛。”
    “彌勒佛是未來佛！”夏青急切說道，在這個時空折疊錯亂交織的地方，出現彌勒佛意味著指引光明出路。
    “夏青，你把鑰匙給我。”南宮遠說道，“你已經死了兩次，我想你肯定不想死在這裏。本來我和孫一重說好了，他能幫我從你那騙來鑰匙，但是現在，你也看到了，他們死了。”
    “我給不了你。”夏青說道，“你知道我第二次是怎麼死的嗎？律香川第一次殺我時，是我故意迎著七星針死的，第二次，他根本沒有出手，他好像什麼都知道，就連孟星魂帶走孫小蝶他都沒有下殺手。”
    “這麼說來，他想留你，卻留不住，你是自殺的！”
    “在那個時空不死，我就回不來。”夏青說道，“我必須回來。”
    “你怎麼回來的？”
    “吞下鑰匙。”
    南宮遠看著渡鳥，恨不得當場把夏青開膛破肚。
    “你要封印這裏？”夏青問。
    南宮遠點點頭。
    夏青飛了起來，“你不能殺了我。”
    南宮遠站了起來，手持射箭狀，一張金色的弓箭出現了。
    弓箭上刻著鬼符，竄著金色的火苗，想蛇信子一樣包裹著弓箭。
    夏青往上一直飛，以曲線的路線飛。
    南宮遠拉開弓，瞄準了夏青……
    開弓的箭回不了頭。
    嗖地一聲——
    金色的龍尾羽箭破空穿射！
    箭頭穿過渡鳥的身軀，夏青化為金粉，飄落下來。
    紛紛揚揚地就像下了一場金色的雪。
    “雪”落在石像手上，南宮遠雙手合十，高過頭頂，念了一句：嗡，美鎮達楞，梭哈。
    這是梅怛梨耶的菩薩心咒。若有聞此咒音一字者，亦不落三惡道，亦不入胞胎而生蓮花中。
    “雪”化了，無影無蹤。
    一個身影隱隱約約出現，先是被一團金光包圍，隨著金光消失，身影清晰起來。
    夏青睜開眼睛時，眼睛裏還有金色的光芒閃耀。
    南宮遠把手按在夏青額頭上，“你總是不信任任何人。”
    南宮遠的手漸漸揚起，一塊黑色的圓形的翡翠像一團火球浮出夏青額頭。鑰匙落在南宮遠手裏，黑色火光消失。
    “殺了你，拿你血肉之軀去封印，我當然可以這樣做。”南宮遠掂了掂手中的鑰匙，“但是你必須活著出去，替我問一聲律香川，如果他再有一個孩子，想取什麼名字？”
    “你……你究竟什麼意思？”夏青聽得一頭霧水。
    “現在你真真正正活過來了。夏青，可是很多人，都死了。”南宮遠拉起夏青，“答應我一件事。”
    “你先告訴我，你現在是誰？”夏青扯住南宮遠的衣領，“你是南宮遠還是南宮玉？”
    南宮遠笑了笑，他拉著夏青飛了起來。
    夏青低頭一看，不知何時，他們腳下出了一個很大的五芒星，五芒星旋轉著上升。
    無路佛的頭頂越來越近。
    夏青看到了無路佛頭頂栩栩如生的彌勒佛。
    “如果……”夏青問，“封印之後，你呢？”
    “隻有活著的人能出去。”南宮遠低眸淺淺一笑，他跪了下來，跪在彌勒佛腳下，“佛祖保佑。”
    “那你呢？”夏青又問一遍，他看了看笑得無拘無束的彌勒佛，也跪了下來。
    彌勒佛，笑盡天下，笑破紅塵。
    凡塵往事，比不上佛祖眼前一粒沙。
    “我本就是留在這裏的人。”南宮遠拿出鑰匙，“我們南宮世家，終於可以完成這道天命了。”
    你是不是想死？
    你活過嗎？
    一個人若連活得沒有活過，就想死，豈非太愚蠢了些？
    很多人，都想死，很多人，都沒有死。
    黑色的翡翠流離波轉出金色的光。
    此刻南宮遠冷削的嘴角卻帶著淡談的笑意，聲音漂渺而遙遠，“記得答應我的事。”
    夏青也不知為了什麼，在他心底深處，他不想南宮遠消失，他若是一個人回去，怎麼麵對律香川？
    他忽然覺得很疲倦，他看著南宮遠朦朦朧朧地像河岸的水霧一般，他已經看不清楚……夏青的咽喉忽然堵塞，也不知道為了什麼他看著南宮遠，就像看到了律香川，立刻就覺得有股新鮮的熱血自胸膛中湧起，湧直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