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他們走到橋上，孫一重罵罵咧咧，“不會又鬼打牆吧！”
    他們從浮屠出來，走過這座奇怪的橋，又回到浮屠內。
    “這不是鬼打牆。”南宮遠皺眉道：“這橋是兩個世界的折疊線。”
    孫一重聽不懂南宮遠說什麼，他也不在意南宮遠究竟在說什麼。他現在，腿上的傷口在流膿，烏黑色的東西，慢慢滲出來，擠都擠不完，又癢又痛。
    陸灰衣幫著孫一重查看傷口，他衣不遮體，下身就係著一件孫一重的外袍，他自己的傷口也在隱隱作痛，好在他傷口雖多卻不深，比起咬牙切齒的孫一重，陸灰衣已經很走運了。
    “你幹什麼？”陸灰衣看孫一重拿出一支袖箭。
    “沒有刀了，勉強用袖箭。”孫一重咬咬牙，準備動手。
    陸灰衣攔著他，“你瘋了，已經沒有止血藥了。”
    “不剜掉那塊腐肉，鬼龜的毒會蔓延全身。”南宮遠蹲下來，手停在傷口上，手心的五芒星剛亮了起來又馬上消失了。
    “怎麼不救？”陸灰衣問。
    孫一重心裏明白，南宮遠的力量是要留著封印的，一直這麼救人下去，對南宮遠來說就是浪費。
    如果不封印，夏青活不了，陸灰衣也活不了。誰都出不去……
    孫一重看著南宮遠，南宮遠也看著孫一重，兩個人都明白彼此意思。
    陸灰衣捏著南宮遠肩膀，一副要生吞活剝了他的樣子。
    南宮遠不理會陸灰衣的凶神惡煞，沉默著不動。
    孫一重痛得小腿肌肉都在抽搐，他站不住，滑坐下來，“我沒事”。
    孫一重對陸灰衣說道，“抓緊時間想辦法出去，我還能堅持。”
    陸灰衣鬆開南宮遠。
    他們聽到夏青飛下來的聲音。
    剛才他們怎麼走都走不出原地，南宮遠叫夏青從橋上往上飛，看看橋的上麵有什麼。
    他們現在橋上望不到天，光消失的地方就是黑暗。
    現在夏青從黑暗裏飛了下來。
    停在南宮遠肩膀上，還是渡鳥的樣子。
    沒有人問他還能不能變回人。
    南宮遠問：“上麵是什麼？”
    夏青說道：“是浮屠。”
    “這麼說來，你往上飛，飛進黑暗，飛到看得到的地方，而那地方還是浮屠？”陸灰衣大惑不解，“那你看到我們在哪裏？”
    夏青說道：“水裏。”
    孫一重望了望橋下青色的水，說實話，那種青得就像毒液一樣的東西，他真不想稱之為水。
    “三麵浮屠一麵生天。”南宮遠看著仿佛凝固的青水說道，“我們要跳下去。”
    “入水？”經曆那次南宮玉墓中溺水後，陸灰衣對下水有了恐懼。
    夏青憂心忡忡，“我感覺水下有東西。”
    南宮遠閉上眼睛想了會，“隻有這條路。”
    看了看眼下，三個人，一隻鳥，孫一重傷口正在發作，南宮遠身負引路的重任，夏青隻能飛不能遊泳，陸灰衣說道，“我先下去探探情況。”
    “不行！”孫一重手臂一撐站起了來，“我去。”
    孫一重擋住陸灰衣，“你保護公子，我先下去。”
    陸灰衣恨不得一拳打在孫一重臉上，“你是夏青的人，就是我的人，是我的人就該服從我的命令！”
    這時夏青開口了，“一重下去。”
    “青兒！”陸灰衣叫道，“他傷口正痛著。”
    夏青不理采，又說了一遍，“一重先下去。”
    孫一重二話不說跳了下去。
    陸灰衣用手一拉，指甲劃過孫一重的手臂……
    “我感覺下麵有東西。”夏青用安慰地語氣跟陸灰衣說道。
    “所以你就叫孫一重去送死？”陸灰衣突然特別生氣，特別憤怒，他衝停在南宮遠肩膀上的渡鳥，也就是夏青吼道，“你什麼時候對我這麼好心好意了？你不過是覺得現在留下我比留下他更有用！”
    陸灰衣說完也跳了下去。水花濺起來，平息後又凝固。
    “他不是第一天知道我自私，我也不是第一天表明我對誰都是利用。”夏青的語氣聽上去很平靜，“但是剛才，我是真的不想他去冒險。”
    南宮遠嗬嗬幾聲，像是在笑，又笑得難聽，“看著他去死的人有資格阻止他為別人涉險？”
    南宮遠一針見血，“你隻是想他一直為你所用。”
    孫一重下水後就一直下沉，怎麼也遊不動，手腳像是被灌了鐵，他隻能被動下沉，根本無法上浮。
    更離奇的是，他竟然在水裏能夠呼吸。
    隻是那吸進去的氣，在肺裏如蛇一般亂竄，針刺一般的痛。
    下沉的速度越來越快，孫一重艱難地往下看，下麵像是有什麼巨大的東西張開了血盆大口，一股惡臭蔓延。
    有人抓住了自己的頭發，孫一重看到了陸灰衣。那一刻，孫一重不知為何想到了初次見麵，陸灰衣把自己踩到地上說“你是我的人”那副霸道的模樣。
    陸灰衣的手腳纏了上來，他抱住了孫一重。
    他們一起掉進了那“血盆大口”。
    孫一重真的被嚇到了，他看到他們猶如掉進了絞肉機，他看到他們的頭、脖子、手臂、腿腳都在水中飄動，沒有血，也沒有痛感，他就是看到了。
    那隻斷了的食指的手就像被猛獸咬斷了，從眼前飄過……
    “孫一重！”
    有人在拍打自己的臉。
    孫一重覺得自己身上的負重感消失了。
    他再一看，自己手腳齊全，還能在水裏自在遊動。
    同樣也能在水裏呼吸。
    這裏的水比剛才的水清澈多了，水底還長著各種水草。
    而且還能說話，剛才就是陸灰衣在叫自己。
    “我看到、我看到……”
    “我知道。”陸灰衣安撫道，“我也看到了，是幻覺。”
    他們已經沉到了水底，眼前是一扇巨大的紅木大門，這木門很高，高得一眼望不到頭。
    但是不寬，幾下就能從這頭遊到那頭。
    很奇怪的一道門，不知道有什麼作用，因為你如果想到門後去，直接可以從門邊上橫著繞過去。
    這裏都是水，沒有牆，突然出現的門，那麼高，而且是用木頭做的，這木頭也看不出是什麼樹的木頭，能夠在水裏不腐不爛。這一切都非常古怪。
    孫一重摸著厚重的門，問：“這難道也是幻覺？”
    陸灰衣看著紅木門，門上麵刻著鬼符。他心裏產生不好的預感，可一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推了推門，門紋絲不動。
    此時孫一重突然一蹬腿，拉著陸灰衣遊開。
    “有什麼東西在往這邊遊！”孫一重拉著陸灰衣想躲到門後麵去。
    突然陸灰衣停住遊動，張了張嘴，突然想到了剛才自己想說什麼了。
    水波流動得很迅速也很猛烈，遠處有龐然大物在逼近。
    “不能到門後麵去！”陸灰衣反手想扯孫一重，“這裏是兩個世界的折疊處！”
    然而他慢了一步。
    孫一重跳下水時，陸灰衣想拉住他，慢了一步。
    孫一重遊向門後，陸灰衣想拉住他，又慢了一步。
    指尖還留有劃過他手臂的溫度。
    密密麻麻的鬼符從門上浮了出來，漂浮著，扭動著。
    快速流動的水流靜止了，陸灰衣貼著門，他死命盯著前方，前方什麼都沒有，隻有鬼符飄動。
    雖然看不到，但是他知道，那怪物就停在眼前。
    它已經到了！
    刹那之間陸灰衣已經使出全身力氣往上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