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景十五年冬，天義王朝帝素德帝君沈牧之遇刺薨逝，其皇叔九卿王沈溯親迎太子入朝登基，十歲的太子沈沭稱帝，改年號天啟，尊其母皇後白玲為寧則太後。
    新年的來臨伴著的是先皇的死訊和幼帝的登基，還有兩朝元老王朝右相應常州的啷當入獄，被白雪覆蓋的帝都在此刻似乎少了些以往該有的生氣。
    九卿王府內的水閣裏，隱隱傳來絲竹之聲，身著彩衣的舞女翩躚而舞，完全不受水閣外寒氣的影響，舞得輕盈美麗，悠揚的樂聲將矮桌旁三個人的話聲掩蓋了下去。
    “聽說昨日應丞相入獄了，是刺殺先皇的罪名。”白衣白襪的青年文士單手撐頭，看著舞姬們翩飛的裙角，很隨意地說到。
    “應常州輔佐兩代帝王，是朝中元老，他又為何要刺殺先皇呢？”在他對麵的披甲軍人將腰間的佩劍放到了一旁，呡了一口溫熱的酒，才緩緩開口。
    “他什麼都好，就是喜歡和白家做對，所以到這個時候，最先出事的就是他了。”文士也喝了一口酒，仿佛是酒太烈了些，他微微咳嗽了一聲，皺起了眉頭。
    “但是這麼大的罪名，他就這樣承認了麼？難不成真是他做的。”軍人見他這樣，咧嘴笑了，繼續說到。
    “大理寺卿在刺客身上搜查到了和應常州私通的密函，應丞相的五夫人揭發他在刺殺前夜和刺客見過麵，他們還從他府裏搜出了新刻的玉璽，這些證據讓丞相大人有口難辯，隻得入獄了。”將酒杯推到了一邊，玄圭繼續看著歌舞，悠悠說到，“還好是應丞相，我以為會是我們王爺呢。”
    “我也以為會是王爺啊，看來我們的太後娘娘還對王爺有舊情啊，”軍人也笑著應和，看著一直坐在身邊不說話的王爺，他似乎有想到了什麼，繼續說，“應丞相輔佐兩代帝君，在朝中地位非同尋常，宮裏那位怎麼說動他就動了。”
    “這個就是我急著想要去塞北的原因，也不知是怎麼搞的，這幾年這帝都是越來越不能待了，也不知道阿玲在搞什麼鬼，我總覺得每次一進皇城就被人盯上了似的。”終於，一直不說話的王爺緩緩開口，他的聲音有些慵懶，直到今時，他還是喚她阿玲，似乎沒有覺得這樣喚當今太後有什麼不妥。
    “就在應常州入獄這幾天，應黨裏那些曾經和他關係密切的官員，死的死，辭的辭，剩下的也全部倒戈了，”說到這裏，九卿王沈溯微微皺起了眉頭，“還有不少跑來王爺府巴結本王，他們是看不清形勢還是真傻，這應常州一倒，下一個要遭殃的不是我還能有誰。”
    “說起來，先皇的死還是很蹊蹺的，無聲無息，凶手的蹤跡也了然無痕，倒是讓我想起幽雲國的一個傳說來，”披甲的軍人放下酒杯，聲音也變得有些低沉，“據說幽雲國有巫師會豢養鬼魅，使其成為他們的殺手，這種鬼魅稱之為影魅，他們見光便散，遇火消失，每次完成任務後就會走入光火中灰飛煙滅，不留痕跡。你們說，這次的刺殺會不會是影魅做的。”
    “風彥，沒有證據還是不要說這些捕風捉影的話，被旁人聽了去又要落下話柄。”軍人還想繼續說下去，卻被九卿王抬手止住了，他側頭看著水閣外的光影，半晌才淡淡開口，“明日要選定攝政大臣，正好我請奏調往川平郡駐守，也不知道阿玲會不會同意。”
    “明日若先等大臣們推薦王爺為攝政大臣後，王爺在出麵請旨北上，太後娘娘多半會同意的，再加上她哥哥白羽的勸說，我們不日就可以離開帝都了。”玄圭笑著接口，卻是一副信心滿滿的表情。
    “白羽會勸她讓我們離開？白羽不是巴不得我們全死在這裏麼？”還未等九卿王開口，風彥就接過話頭，他是風息神騎的首領，也是天義王朝的風影將軍，平日裏少不了和白羽打交道，一說起那個視他為眼中盯的同僚，他就有些生氣。
    “前些日子我們不是從刺客手下救了他和當今陛下麼？就憑這件事，白羽也不會在想把我們留在這裏，放虎歸山固然危險，可是他也不會想養虎成患的。”玄圭瞟了他一眼，隨即有笑道，“再說了，他被譽為東陸第一名將，那日卻那樣狼狽地出現在你麵前，若是再把你留在軍中日日與你碰麵，豈不是要尷尬死？”
    “說起東陸第一名將，還是他在七年前那場東陸演武會上劍挑五國名將得來的，本王記得，那一日風彥你稱病告假搞得我風息神騎未戰便敗，顏麵掃地，若是當日你去參加了那次演武，這東陸第一名將的稱呼哪裏還輪得上他。”說起此事，沈溯倒似來了興趣，轉頭看著身側的軍人，笑語。
    “這些稱號也不過是個虛名罷了，風彥隻想在王爺身邊護衛王爺，聽候王爺差遣而已，爭那些沒有意義的東西做什麼。”風彥卻也隻是淡笑著搖了搖頭，緩緩說到。
    “你們很早就跟在本王身邊，本王早已視你們為知己，日後若是事成，定少不了你們的好處，此刻那些虛名就讓別人去爭吧，我們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沈溯滿意地點了點頭，拍了拍風彥的肩，便起身幾步走到了樂師身邊，他揮了揮手，身旁的琴師便起身為他讓座。
    “把盞祭山河，歎為誰歌。千裏帝業皆如畫，似錦江山縱長歌，不問長河逝幾多，隻歎江山向秋瑟。君須記，男兒生當保家國，無妨哀愁幾許多。”沉沉的聲音響起，撥弦奏曲的九卿王看著亭外簌簌的飛雪，似有所感，低低地唱了起來。略帶沙啞的歌聲合著低沉的琴聲在水閣中回蕩，舞姬們都停下了舞蹈，一時間，天地孤寂，隻剩下這幽幽的歌聲回環，久久不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