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山河破碎風飄絮 第二十五章·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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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姿,也就是千瀾,她的殯葬事宜是箜夜處理的。他的大哥幽雲皇隻對他說了一句話,你去安排吧,一切隨你。箜夜便做主按照皇後下葬的規格來處理,因為到現在他也並不知道這個水姿是假冒的。
箜夜雖然對水姿的死有很大的疑心,可是既然大哥沒說什麼他也就不好細究,隻是看到水姿躺在那裏那麼安詳的臉上還帶著笑容的時候,他心裏微微泛起一絲難過。
這個女子是從明都寧西王府跟著大哥一路來到這豪華的皇宮裏的。她為了大哥付出了那麼多,從前大哥還是寧西王的時候,她一直跟隨他上戰場,等他凱旋,為他清洗傷口,縱使多艱難都不離不棄。如今她為了他甚至不惜以身犯險上戰場廝殺,可是,等到這江山終於落到他手裏了,她卻就這麼死了,她怎麼就舍得這麼離開他呢……
秋天的夜總是黑得那麼迅速,宮裏逐漸點起了燈,箜夜從水姿的寢宮裏出來,忙碌了一天,他已經身心疲憊了,一雙狹長的丹鳳眼裏麵沒有了往日的妖嬈,也沒有了盈盈流轉的波光,隻剩下一種暗色的情愫,看不清楚也分不明白。他就這麼一個人走著,沿著這個死去的女子生前經常走過的路。
箜夜喜歡穿曳地的白色長衣,從上到下全是白色,卻永遠纖塵不染,他的頭發已經長到腰那裏了,他從來隻是用白色的發帶鬆鬆的一綁,任它們垂在身後,微風浮動的時候,青絲就飛揚在風裏。箜夜很妖嬈,他若一笑,縱使是坊間最美的花魁也要遜色三分,因為她們永遠學不來箜夜眼裏魅惑的神色,可是他身上卻又有一種淡然的意味,若遠若近。
恍惚間,箜夜就走到了禦書房前,他遙遠的望著房裏那個人影,卻不上前,因為他越來越不知道這個人心裏在想什麼了。原本以為,水姿死了他會難過,可是房內的他卻依然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離傾……”箜夜低聲喚他的名字,這是這麼久以來箜夜第一次喚他的全名,以前他總是叫他大哥,或者在喝醉了酒的時候喚他一聲傾,可是現在,他叫他離傾。
那個如今成為幽雲皇的男人,他叫離傾。
箜夜開始不明白,到底什麼才能夠在離傾的心裏占據重要的地位,才能夠讓他皺一下眉,讓他落一滴淚,讓他再像以前那樣喝得酩酊大醉,然後拉著自己的手,嚶嚶嗚咽,如同時光最開始時的那個白衣少年。
最後白逸之找到箜夜的時候,箜夜正坐在房頂的琉璃瓦上喝酒。倒在屋頂的酒壇裏的酒順著屋簷流了下來,滴落到白逸之身上,他這才知道屋頂上有人,於是縱身飛了上去,結果就看見箜夜躺在那裏,一口口的灌著酒,眉眼之間的醉意讓他看起來更加妖嬈萬分。
白逸之二話沒說,徑自拿起一壇酒也喝起來,隻不過他喝的要文雅多了。
“你有心事。”白逸之說。
“難道你沒有麼。”箜夜反問。
“我們,都一樣。”白逸之嗬嗬一笑又喝起來。
“這是我澆愁的酒,你喝了,可是要還我的。”
“都是澆愁,又何必在乎是澆了誰的愁呢。”
“是啊,酒都不在乎,你我又何必在乎。”
酒都不在乎,你我又何必在乎。白逸之自然聽得出來這話裏的意思,他也是淒涼一笑,沒有接話。
“你說,我們四個什麼時候能再像以前一樣,一起大醉一場呢。”良久白逸之才又用這種失落的語氣開口。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箜夜又想起那個一頭紅發,脾氣暴躁,說話毫無遮掩的赫霆,可是如今,卻再也見不到他了。
“你後悔過麼。”白逸之坐起來,低頭看著躺著的箜夜的那雙夾雜了太多情緒的眼睛,“若是當初沒有讓大哥進這帝都,沒有讓他當上皇帝,他便還是那個寧西王,王妃還是王妃,我們四個陪大哥一起上戰場廝殺,還可以在一起飲酒,一起醉,聽赫霆大笑,逗蘇映生氣……”
其實,白逸之來之前,他就接到了離傾的一道聖旨,他聽到公公念完這聖旨的時候,臉上是一種從牢籠中解脫的神色,卻不是欣喜,而是悲涼,其實,他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他坐上了這江山,自己自然就沒有用了啊。可是親耳聽到這消息的時候,他還是難過了,徹徹底底難過了。
白逸之知道,這道聖旨,他有,箜夜和蘇映怎麼會沒有呢。
“我。”箜夜淡淡的開口,“從來沒有後悔過啊。”
傾,你可曾知道,我從來沒有後悔過啊,沒有後悔隨你一起走,沒有後悔待在你身邊,沒有後悔幫你打這江山,縱使現在,你要我走,我也從來沒有後悔過啊……
“那你呢。”箜夜微微轉頭,對上白逸之的目光,“你今夜來找我,是來和我辭行的麼。”
白逸之沒有說話,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他避開了箜夜的目光。
“也好啊,你走吧。”沒有人知道箜夜是用了多大的勇氣才能夠淡淡的說出這幾個字,此時他的心裏,早已經疼痛得泛濫一片了,“帶著蘇映離開,你們,要好好生活,好好生活。”箜夜的心又疼了一下,那麼尖銳,白逸之和蘇映還可以離開,可是赫霆呢,赫霆再也沒有回來過,再也不能回來了,不能再叫他大首領,不能和他喝酒,不能……
“我們走了,那你呢,你不離開麼?”
“你們都走了,我就更要留在他身邊了啊。”
我要怎麼離開,我還能離開麼,自從我遇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永遠也離不開了啊……因為我說過,傾,我生世都跟著你……
從此以後,離傾身邊那堅不可摧的四大首領,就各自天涯,就分崩離析了,就永遠是一個回憶,永遠是曾經了,再也回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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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離開我,父皇,不要……銘辰哥哥,銘辰哥哥……不要,不要鬆手好麼……”斂凝被這噩夢驚醒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她縮在牆角,用力抱了抱自己,這樣才有一絲溫暖傳來,可是手臂上的傷又絲絲痛起來。
她已經在這個破亂的柴房裏被關了三天三夜了,也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吃東西了,風一陣陣從縫隙裏灌進來,她冷,於是隻有緊緊抱緊自己。
原本王惜月得了斂凝很是高興,見她相貌可人,琴音不是一般的出眾,可以沒曾想到她彈出來的卻都是傷感之曲,這讓王惜月很是頭疼。雖然斂凝的琴音猶如天籟,可是來繚亂軒的客人不是每個都精通音律的,大多隻是為了尋個歡樂而來,當然不能明白這琴音裏的傾城之處。
客人嫌斂凝彈的曲子太過悲涼,這樣淒慘的曲子沒有哪個客人聽了會開心,於是就讓她彈一首喜慶一點的,可是她卻怎樣都彈不出來,每次撫上琴弦,總是如此淒切的聲音。最後那客人生氣了,說她是故意找他晦氣,就鬧起來,甚至還動手打了斂凝。
這已經是斂凝來繚亂軒之後第四次挨打了。王惜月不讓人動斂凝的手,於是斂凝身上除了手之外的地方總是新傷連著舊傷,從來沒有好過。有時候是沾了鹽水的竹條,有時候又是皮鞭。
“你可是想通了?”
門被打開,王惜月的身影出現在斂凝眼前。
“琴音是在心裏的,心裏有何,琴音便是如何,這改不了的。”斂凝迎上王惜月的目光,冷冷的一撇。
“老娘就不相信你天生就彈不出歡快的曲子來。”王惜月朝身後一招手,一個拿著皮鞭的人就走了進來。
“孫虎,你去替我教訓教訓她。”
那個被叫做孫虎的人走了進來,二話不說揚起鞭子就打起來。
火辣辣的疼痛,似乎是要把她的皮膚撕裂。斂凝卻是咬著牙,死活都不喊一聲疼。眼裏沒有一絲淚水。滿滿的全是倔強又冰冷的目光。
“我讓你看,我讓你看!”孫虎見斂凝不求饒卻直直地盯著自己,於是越發重的動起手來。
斂凝仍舊是一聲不吭。
王惜月看得無聊了,於是命令孫虎繼續打一陣,自己轉身離開了。她剛一走,孫虎就停了手裏的鞭子。
“小丫頭,你看,哥哥我不忍心打你了,剛才隻是做做樣子給那個婆娘看,其實哥哥我是很疼你的。你一個人被關在這裏,寂寞的很吧,要不,哥哥我陪陪你……”
孫虎一臉淫蕩的笑著,扔了手裏的鞭子就朝斂凝抱過去。斂凝身上有傷,可是這時候她也顧不得錐心的疼痛了,艱難的躲著孫虎那雙肮髒的手。她餓了這麼長時間,又受了一頓鞭子,早已經虛弱的不行了,才隻掙紮了兩三下,就被孫虎牢牢的抓在了懷裏,動彈不得。
孫虎滿臉淫笑,猥瑣的臉貼過來,斂凝怎樣掙紮都掙脫不了,就這麼被孫虎親在了臉頰上,然後是脖子……最後孫虎用一隻手抓著斂凝的手,另一隻手就開始撕扯斂凝的衣服。
布料撕碎的聲音傳到斂凝的耳朵裏,她的眼裏已經滿是絕望。